想到此,脸上飞快浮起一个亲热笑容道:
「果真是你,远远我还道我眼花瞧错了人呢,这几年倒是越发出挑了,你和我们家爷情分不同,即进了京,为何没来我们府上,我倒还好,想必我家那位爷会高兴什么似地。」
蕙畹不禁皱皱眉心道,这李毓兰还是如此莽撞,说出话来含沙射影不中听,什么叫情分不同,自己如今一个待字闺中少女,如何能和成家立业宗民牵扯上干系,岂不不妥很,紫安脸色更是一冷,一步跨过来道:
「畹儿,咱们进去吧,耽搁在这里作甚?」
李毓兰当然是认识杨紫安,一愣之下却也没放了蕙畹,还是一手拉住蕙畹道:
「来!来!张蕙畹,我给你介绍我们家爷如今最爱妹妹,你瞧瞧可是眼熟不,若不仔细瞧,竟是和你有几分相似呢!」
蕙畹不妨她会如此,一抬眼却正好对上后面粉衣女子。粉衣女子正是宗民从软玉楼收来妾室,花魁瑾萱,蕙畹听博武说过,但是亲眼见到,不禁暗骂宗民糊涂,这些年过去了,想不到他心里还有这些心思,找个和自己像算什么,被人知道了去,两人面上都难堪。
瑾萱一直自负貌美才高,也是因着这个,自己才能跟了张宗民,专房专宠,却也渐渐生出了些心思,想着自己若能生个子嗣出来,凭着宠爱,弄不好就和李毓兰比肩了,遂渐渐也弃了一开始谨慎小心,平日里和李毓兰颇多争执,加上张宗民本就不喜嫡妻,竟自明里暗里偏帮着瑾萱,更兼李毓兰本就没甚心机,不比瑾萱久历风月见多识广,且手段非同一般,故瑾萱虽不过是个腾妾,却和李毓兰堪堪斗了个平手。
虽然人前仍居於李毓兰之后,在府里,却已经是各自为政不分轩轾了,府里几个妾室通房和她姿色都无法相比,故非常自负美貌,这时乍一见到蕙畹,不禁暗中一惊,这个张蕙畹她听说过,各府内院里谁不晓得,未来世子妃,有名才女,不过又如何,见识过李毓兰手段,瑾萱已经对这些所谓世家千金,从根本上轻蔑起来。
出身好有屁用,不还是受自己一个小妾气,因此虽说被蕙畹短暂惊艳了一下,却仍不过瞟了她一眼,竟是连礼都不行一个,蕙畹不禁暗气,心道这个李毓兰真真绵软,一个小小妾室竟然也敢如此,不免眼神幽蹦出一丝犀利冷光道:
「李姐姐越发糊涂了,咱们主子间说话,却哪里有奴才插嘴余地。」
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婆子不禁相互看看,心道这才是正经主子款,自家夫人就是会瞎咋呼,竟让一个窑子里□得了体面,真真白顶了世家小姐名,瑾萱不禁脸色一阵难堪,她一向在府里仗着宗民宠,无法无天惯了,却不妨被一个外人教训了去,自是下不来台,遂开口道:
「主子又如何,还不就是个摆设罢了……」
后面话没说出口。就被蕙畹厉声呵住:
「放肆,这是那里规矩,竟敢编排主子是非,李姐姐,如此胆大妄为奴婢,还不令人关起来,好好教训,待老实了再放出来,不然就叫了人牙子来,干脆卖了清静,需知这口舌之祸可毁家灭,纵容宽泛不得。」
李毓兰心里这个痛快,遂开口道:
「还不把这个没规矩贱人,送回府里关起来,倒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瑾萱不禁一怔,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温软闺中小姐,却不是和李毓兰一样好欺负角色,心里不禁暗暗叫糟,她其实很清楚,若是按礼法,自己不过一个腾妾,作为主母李毓兰就是立时发落了她,她也无法,毕竟身份等级有别,她是吃准了李毓兰不敢得罪宗民,才敢肆意对她无礼,如今没想到她真敢发落自己,不禁大声道:
「李毓兰,你敢动我一根寒毛,爷回来找你算帐。」
杨紫安再也看不下去开口吓道:
「佛门清静之地,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竟有这样刁钻奴才,还不快捂了她嘴,送回去好生管教。」
后面两个婆子原就是李毓兰陪嫁婆子,也曾见过杨紫安,这一向被瑾萱欺负够呛,听了世子爷发了命,遂毫不客气,拿了帕子捂着瑾萱嘴,拖拉着就上了一边马车,蕙畹顿时也明白了一二分,自己刚才还道李毓兰天真莽撞,可是现在细想起来,她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却使得真真恰到好处,看来内宅果然是个大染缸,即使当初李毓兰,也学会了这些龌龊手段,不禁心里涌起一丝厌恶,不想再和她纠缠,微微一褔,冷淡道:
「姐姐保重,妹妹告辞。」
说完就和紫安相偕进了庙去,李毓兰有些发怔,之后却微微苦笑,她也知道,恐这张蕙畹瞧出了她手段,不想和自己再有交集,心里却不禁一叹,自己若是有她好运气,也情愿明刀明枪光明磊落,可是不是她话,自己恐发落了瑾萱,宗民又会跳出来护短,自己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不过今天盂兰盆会竟是没想到,有这样大收获。
怪不得刚才自己在里面还抽了一支上上签呢,果然灵验很。遂抛下了心里些许怅惘,面露喜色上了马车,马车宽大,一边凳子上正坐着,被两个婆子捂住了嘴捆起来瑾萱,一双狐媚杏眼,如今却目眦欲裂瞪着自己,丰满妖娆身段挣扎中,轻薄丝裙却扯开了一两条口子,露出里面白皙肌肤,狼狈不堪。
李毓兰觉得现在真是自己近几年来最解气时刻,伸手把她嘴里帕子拽下来,接着就是瑾萱一连串谩駡和诅咒,以及回去要告诉爷芸芸,李毓兰却气定神闲道:
「你还做梦呢,你还道爷真喜欢你啊,若不是你脸有三四分和张蕙畹想像,你打量他会看你一眼吗?」
瑾萱不禁一愣,是啊,自己刚才瞧着那个张惠畹真有几分眼熟,如今李毓兰一说,竟是有些影子,平日里和宗民床榻缠绵之时,有那么几次宗民大醉,嘴里唤名字却是畹儿这两个字,难不成是那个张惠畹吗,不,不,她不信。李毓兰凑近她低声道: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你不过就是一个最低贱□罢了,我不妨再告诉你,刚才发落你那个男人,你道是谁,他就是平安王世子,皇上视如同胞皇弟,你想他既然开口了,难不成爷还能保你不成,那不是拿自己前程开玩笑吗,你若当初安安分分,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我瞧你就认命吧,回头我叫了人牙子来把你卖个好些去处,凭你姿色和手段,再去勾搭一个也不难,却是要从此离了我们府里了。」
瑾萱不禁有些傻了,脑子里转了几转,觉得李毓兰说不像假话,遂急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换了一副可怜兮兮表情道:
「夫人,您大人大量,瑾萱今后再也不敢了,您务必要救我一救,我毕竟伺候了爷这么长时间,而且说不定,说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有了爷骨肉,若是有,将来生下来,就交给您养,我还是您奴婢。」
李毓兰原来天真,早就被磨蚀光了,看着此时哀哀求饶瑾萱,心里畅快至极,开口笑道:
「你现在来求我也是枉然,你得罪了世子,也许爷还会看在你这张脸份上,保你一二,可是你得罪了张蕙畹,你以为他还会护着你吗?」
说着哈!哈!哈!竟是大笑起来。瑾萱顿时泄了全身力气,瘫坐在马车地板上,嘴里喃喃低语:
「不!不会,我才是爷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