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湖……你真的拥有神秘的魔力吗?」
谷向晚轻轻低喃,眼里看的虽是面前澄澈平静的湖水,心里想的却是另一面白雾迷蒙的美丽湖泊。
前几天,与她亲如姐妹的童采衣在和她闲聊之时,无意间提起了那面湖泊,她才知道原来那面湖泊不但有个美丽的名字--姻缘湖,还有着美丽的传说。
传说,在浓雾弥漫的圆月夜里,倘若未婚的女子有勇气独自穿越重重的浓雾,来到姻缘湖畔,那她很快就能得到一桩美好的姻缘,并且会和未来的夫君在那美丽的湖畔邂逅。
「会吗?那传说会是真的吗?」那则美丽的传说,深深扣动了谷向晚的心。
她不由得想到半个月前溜出聚落的那一晚,天边月儿正圆,林子里又漫起了浓雾,她独自来到姻缘湖,也的确在湖畔见到了一名男子。
这一切,不正都符合了那则传说!
如果姻缘湖的传说真的灵验,那不就表示--那个男人将是她未来的夫婿!
「不会的,不可能的……」她怅然低语,双眸黯沉了下来。
他们两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那一次的邂逅只是一个偶然、一场意外,她甚至连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和他缔结鸳盟?
幽幽的叹息再次自她唇间逸出,飘散在微风中。
谷钧太站在几步远之后,蹙着灰眉望着湖畔满怀心事的女儿。在他那双狭长的锐眼中,有着深深的思量。
一会儿后,他的灰眉舒展开来,像是终於下定了某种决心。
「向晚。」他开口叫唤,见她没有半点反应,便又提高音量再喊了声。「向晚!」
这次谷向晚终於听见了,她连忙拉回飘远的心绪,转过身来。
「爹,您找我有事吗?」
「你跟我来。」
「喔,好。」谷向晚柔顺地跟了过去。
☆☆☆
谷向晚随着谷钧太走进聚落里的一间屋子,才刚踏进门槛,浓重的药材气味便扑面而来。
屋里,一名昏迷的女子被安置在长榻上,一旁有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正专心在为她诊脉。
「其磊。」谷钧太对那男子喊道。
雍其磊闲声回过头,见是他们,使松开诊脉的手,迎了上来。
「头儿,向晚。」他勾唇轻笑,眉目顾盼风流,神情倜傥不羁,要不是长年待在这只有二十余人的秘密聚落里,光凭他这副皮相,肯定会大大扰乱天下女子的芳心。
「雍大哥。」谷向晚向他打了声招呼,目光却是落在那名昏迷的陌生女子身上。「这位姑娘是……」
「她呀?她是我前些天从外头『捡』回来的。」雍其磊说道。「她和同伴约有三十多人,像是遇见了穷凶极恶的盗匪,所有人都被杀了,就连她也奄奄一息。算她命大,在被阎王收留之前被我给救了。」
他可是堂堂「鬼手神医」的唯一弟子,虽然年轻,但是放眼天下,只怕没几个大夫的医术赛过他。
「那些盗匪真是残忍!」谷向晚惊呼一声,同情地望着那名女子。
谷钧太若有深意地望着女儿,开口说道:「她叫傅婉儿,是北方霸主傅天萧的女儿,也是『破雷山庄』少主的未婚妻。」
「破雷山庄?」谷向晚因惑地蹙起眉尖,感觉得到她爹特别强调的语气。
雍其磊开口解释。「破雷山庄的少主名叫牧初扬,也就是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你在姻缘湖畔遇见的那个男人。」
谷向晚惊愕地倒抽口气,红唇微张,震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她那一晚溜出去的事?又怎么会知道她在姻缘湖畔遇见了一个男人?
过度的错愕令她无法正常思考,只能睁大双眸望着眼前这两个似乎对一切了若指掌的男人,一句话电说不出来。
雍其磊语带歉然地说道:「那一晚,我无意中发现了你的行动,便悄悄尾随在后,本想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不料却撞见了……」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谷向晚很清楚他究竟撞见了什么。
一想到她偷吻陌生男子的那一幕竟被旁人瞧见了,谷向晚的俏脸就红得发烫,整个人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她的目光窘迫地四处游移,最后落在昏迷的傅婉儿身上。
这名女子,是牧初扬的未婚妻,原来早在她遇见他之前,他就已订了亲……
谷向晚的胸口猛地一窒,彷佛有根尖针紮刺着她的心,让她从虚幻的美梦瞬间跌入残酷的现实中。
「傅姑娘她……还好吗?」她轻声低问,语气有着掩饰不了的干涩。
虽然此刻的傅婉儿因伤重昏迷而显得苍白,但仍旧是个娇丽的美人,这样明艳的女子和俊挺的牧初扬站在一起,该是十分相配的吧!
「不,情况很不好。」雍其磊摇头,脸上浮现难得的凝重。「她伤得太重,几乎回天乏术,我勉强护住她的心脉让她活了过来,但是--—」
「但是什么?」
「她这辈子未必会有醒来的一天。」
「什么?她的伤竟然这么严重?」
谷向晚不由得同情起傅婉儿,并对自己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妒羡感到惭愧。傅婉儿的遭遇已经够惨了,她怎么可以还嫉妒她呢?
「她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她的运气了。」雍其磊的目光从傅婉儿转到谷向晚的脸上。「不过,如果她一辈子昏迷不醒,就不可能嫁给牧初扬,当破雷山庄的少主夫人了。」
谷向晚愣了愣,隐约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谷钧太便已开口说道:「他们一行人在前往破雷山庄的途中遇害,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傅婉儿,据我所知,包括牧初扬本人在内,破雷山庄的人从没有见过傅婉儿。」
「……所以呢?」谷向晚怔怔地问道,总觉得他们似乎在暗中策划着某个惊人的计谋。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假冒傅婉儿的身分前往破雷山庄,又带着足以证明身分的信物,就能够取代傅婉儿,成为牧初扬的未婚妻。」
谷向晚闻言不禁倒抽口凉气,爹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在暗示她……
「向晚,只要你想,你大可以取代傅婉儿成为牧初扬的未婚妻!」
「这怎么行?!」谷向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竟然怂恿她冒充傅婉儿?她怎么可以?这怎么可行?
「当然可以。」开口回答的是雍其磊。「破雷山庄又没有人见过傅婉儿,只要你带着这两样东西上门去,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分。」
「这是……」谷向晚看着被他塞进手中的物品,那是一只刻着「傅」字的龙纹环,以及一只雕功奇巧的凤凰玉璧。
「这两样东西,是从傅婉儿身上取出来的,有了这些,相信就连牧初扬也不会怀疑你的身分。」
谷向晚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物品,再抬头看着她爹和雍其磊那一脸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神色,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突然掉进了一场荒谬的梦境中。
虽然她对於这个提议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但她的理智不容许她去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她直觉认为牧初扬不会容许旁人的欺骗。像他那样狂傲的男子,要的该是全然的臣服,而不是背叛与欺瞒。
「不可能的,」她摇头说道。「就算我真的能冒充一时,总有一天也会被拆穿的。」
关於这点,谷钧太当然也有考虑过,但是他相信在她的身分被识破之前,牧初扬一定会爱上她的。
她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温婉,不会有人狠得下心伤害她的。只要牧初扬真心爱上了地,自然不会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曾经暗中调查过,牧初扬是个狂傲严峻且深具野心的男人,以他的个性,也许不会是个温柔体贴的夫婿,但是他够骠悍、够骁勇,那双羽翼强壮得足以护卫女儿一生一世。
最重要的是,女儿的心除了牧初扬之外,怕是已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向晚……」谷钧太沈吟了半晌,像是在犹豫该怎么开口似的。「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爹会这么谨慎严密的保护你吗?」
「为什么?」
谷钧太突然长叹口气,两道灰眉紧紧纠结,脸上忧愁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是在瞬间老了几岁。
「十几年前,有个铁口相土论断你命中有个重大的劫数,要是没有小心守护,怕是……怕是度不过呀!」
命中有重大劫数?谷向晚的脑中彷佛突然劈过一道猛雷,让她的眼前忽地黑了一黑。
「可是……一名相士所说的话怎么做得了准呢?」
「别人说的或许不准,但那名相士说的我却不得不信。当初,他说你娘会在一生下你之后香消玉殒,结果果然……」忆起往事,谷钧太不禁又长叹口气。「这些年来,我一直小心保护着你,就是怕你一个不慎出了什么岔子啊!」
谷向晚的脸色忽地刷白,窒痛的胸口像是被人一下又一下地狠狠重击着,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楚谷钧太的话。
谷钧太望着她大受打击的神情,眼底掠过一丝不忍,两道灰眉攒得更紧了。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向晚,爹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些,如果你真的喜欢牧初扬,就勇敢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
追寻属於她的幸福?她有这个资格吗?
「不……我怎能这么自私?」如果她真是个薄命之人,又何必去扰乱牧初扬的生活?
「别想太多了,向晚,难道你不希望和牧初扬在一起?现在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呀!」
「是呀!」一旁的雍其磊也开口帮腔。「你在姻缘湖畔遇见了牧初扬,而我则恰巧救回了傅婉儿,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注定了你和牧初扬终究是要牵系在一起的。」
天意注定--这四个字,让谷向晚的心掀起了阵阵悸动,也令她蓦然想起了姻缘湖的传说。
莫非,那则美丽的传说真的会应验在她和牧初扬身上?
莫非,那个狂傲不凡的男子,真会是她未来的夫婿?
见她的心意已有些动摇,谷钧太又立即说道:「向晚,别顾虑那么多,你只要问问你的心,问问你自己--想不想再见到他?想不想到他的身边?」
她怎么会不想?这个问题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
自从在他唇上偷了一吻的那一刻起,绵绵密密的情丝就已将她层层困在其中,她就像只渴望破茧的蝶儿,日复一日地盼着有朝一日能挣脱一切的束缚,展翅飞到他的身边……
回想着初见他时的芳心颤动,回想着轻吻他时的甜蜜,她的心就无法遏抑地怦然狂跳,想着想着,她突然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好,我去!」
如果她的命中真有难以度过的灾劫,如果她的生命不知何时会突然消逝,那么她绝不愿自己将来有一分一毫的后悔,更不愿他在她的回忆里,就只有姻缘湖畔那短暂的一吻。
牧初扬……她在心底反覆念着他的名字,那三个字渐渐荡漾成一股暖流,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