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月的航行, 洋轮缓缓靠岸。
钱宝丫站在甲板上望去,眼前的码头繁忙如昔,仿佛曾经的混乱炮火不曾存在过。
此处经年,她终于又回到了这片地方。
随着轮船一声长笛后, 乘客纷纷下船, 钱宝丫随着电影公司的业务小组下去,一起坐上沪市那边派来接他们的车子,最后下榻对方安排的酒店。
之后, 钱宝丫就和其他人分开行动了。
经过十几日船上的生活, 钱宝丫在蓝天大海中逐渐沉淀下心情。
现在的她内心尚且算得上平静,只是想要寻求一个最终的答案, 这也是她来此一趟的目的。
即使五年过去,沪市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钱宝丫从酒店出来后坐上电车, 直奔东华大学。
她想她需要先去拜访一下恩师, 顺便再找马伯文先生询问几个问题。
钱宝丫特意买了一些礼品,到教师办公室找人时却被告知许老教授已在早前移民国外,如今已经不在东华大学任职了。
据说当时他自己是不愿意走的,但是被其家族直接打包拖去了国外生活。
没见到人,钱宝丫也不强求,只要知道对方安好就行。
她又向值班的老师们问了问卫斯年的消息,认识他的都说没再见过, 不认识的更不用多说。
钱宝丫有些沮丧, 看来只能去找另一个人了。
既然礼物买了, 那她就提着给马伯文送去吧,毕竟不能空手上门不是。
马伯文夫妇住在学校的一处教师公寓小楼里,钱宝丫向人问清了地址就提着东西过去了。
她找到地方的时候,马伯文正好出来,身旁还跟着个脸嫩的小姑娘,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并排往外走。
钱宝丫看得清楚,那小姑娘看向马伯文的眼神分明是极其仰慕的。
就是不知道马伯文是什么想法了。
这些破事儿跟钱宝丫没什么关系,她只想找马伯文问卫斯年的事情,别的一点都不想多管。
“马先生,许久不见。”钱宝丫径直上前打招呼道。
马伯文见到她步伐立马一顿,神情略有变化,一瞬的异样过后就恢复了正常,而后同样和钱宝丫道过问候。
“是很久不见了,钱同学,这位是我和伊斐的学生,算来你们也是同校的师姐妹了。”马伯文笑着介绍道。
他的语气中对于身旁的小姑娘很是欣赏,夸赞不已,只是对方看着钱宝丫的目光有几分明显的敌视。
钱宝丫朝小姑娘点头致意,只当没看见她眼里的警惕。
“马先生,之前我收到那件东西,也看了里面你写的那封信,想必你现在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她没有寒暄的心思,当即开门见山道。
马伯文让她稍等,先送走了他那个女学生,然后才请钱宝丫进去细谈。
钱宝丫问了下他夫人倪伊斐的情况,得知女主人不在家后就没进屋,见院子里有石桌板凳,索性就把礼物往上面一放,表示可以在那儿谈谈,反正也是几句话的事。
“卫先生他”钱宝丫艰难地开口想问他是不是出事了,但她私心里不肯相信那个人真的就那么消逝在这个世上。
马伯文依着她坐在了院中,同时让帮佣送来一壶茶招待。
听到钱宝丫的问题,他为她倒茶的手禁不住一动,茶杯中未满的茶水晃荡了一下,差点溅出来。
“你问卫兄啊,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怎么了解,只是他最后回来时把东西托我给你,之后就再未出现了,也不知唉”
“不管如何,他把所有身家留给你,我想他是想让你以后好好生活吧。”
马伯文摇头叹息着交待了一番,却差不多跟没说一样。
钱宝丫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神色有些紧,视线从虚空中收回,移到顾自在那儿自我掩饰的马伯文身上。
他在隐瞒着什么,却又或刻意或无意地泄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钱宝丫心中一动,想到之前原女士透露的那些话,禁不住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对方。
马伯文这时好像已经调节好了,刚才那些遮掩的异状都让他收的干干净净。
钱宝丫看过去时,他还向她无比自然地笑了笑,送上杯茶请她品鉴。
茶就不必喝了,既然这会儿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钱宝丫索性起身告辞,带来的那些东西都留了下来。
从公寓小楼离开,她表面上走的干脆利落,实则找了人暗暗盯着马伯文家。
一旦他有出门的意向,监视的人就会同时尾随而上。
若是对方在学校里活动,去给学生上课或到教师办公室备课也就算了,但如果他要出校去别的地方,尤其是医院的话,钱宝丫就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这次过来,钱宝丫虽然走的匆忙,但钱财带的不少,而吃住又是蹭的不用自己买单,所以她有足够的金钱使唤,以便探查出马伯文私底下掩藏的到底是什么猫腻。
若真是涉及那个人
钱宝丫深吸口气,不论怎样,只要找到卫斯年,只要他没事就好。
本以为要等上好几日才找到机会,谁知马伯文在她拜访后的第二天就出校往医院方向去了。
钱宝丫收到消息后立马跟上,一路躲躲闪闪地跟着对方,最后来到一家距离东华大学比较远些的医院门口。
马伯文想必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所以一路上基本都是奔着前头赶路,只是在到了医院大门时忽然回头朝后望了望。
钱宝丫见此立即身影一闪,躲到旁边的遮挡物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发现。
马伯文站在台阶上,瞧了眼不远处墙壁后被太阳照出的人影,还有墙边露出的一点衣角,眼睛中顿时闪过满意之色,而后不再犹豫地朝医院里走去了。
钱宝丫躲在墙壁后,确定他离开原地了赶紧出来追上。
接下来,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对方走过医院门诊前廊,直往后院住院部而去,最后上楼到了一间病房外。
马伯文敲了两下门就推门进去了,而钱宝丫心口怦怦跳着一步步接近。
病房门被关上了,但门上是有一个小窗口的,只不过里面被布帘挡住了,从外面看不到房里的情形。
好在这时候的房门还不怎么隔音,若是人贴在门上仔细听的话还是能隐约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钱宝丫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附耳过去贴在门板上细细倾听。
“你说搞这些做什么瞧得我都一头雾水”
“要我说啊既然念着就去见嘛巴巴地把人引来是做甚”
“”
整个病房里好像只有马伯文一个人不停地唠唠叨叨的声音,另一个病人的角色根本没开口。
钱宝丫这个时候才发现姓马的竟然是个如此聒噪的人,一个大男人跟个碎嘴的妇人似的没完没了,好歹给病人开口的机会啊,也让她听听是不是要找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