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楚徊的官员虽不喜看见楚徊对何必问这么个没有功名的人这般看重,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腹诽何必问好大胆子,竟敢跟楚徊并肩向前走。
楚徊头皮有些痒,强忍着不去挠,脸上挂着淡笑忽地瞧见何必问挠头,头皮越发痒,於是也伸手抓了抓。
何必问心道楚徊也太求才若渴了,这是怕他一人姿态不雅,於是跟着做免得他尴尬?
二人进了留客天中,楚徊摒退闲杂人等,房内只留下他与何必问二人,请了何必问入座,便拿了自己的地图出来,说道:「朝中迂腐守旧老臣众多,朕若想在上京取消宵禁,不亚於登天,取消海禁,也是难上加难。但朕许何公子一人不受海禁约束,此期限为十年,不知何公子意下如何?」手指指着地图东边的空白之处,多少人因不知那空白之处到底有什么心生畏惧,但总有人正是因不知,才对那空白之处越发感兴趣,何必问便是这种人中的一个。
「三十年,造船等等也要花费许多时日。」何必问笑道。
「二十年,早先便有人上奏取消海禁一事,朕这几日回想一番,只觉得那奏章文采飞扬,并非等闲人能写得出来的,再细想,又觉像是何公子的文笔,想来便是何公子请人代为上奏的。既然何公子已经有劝说朕取消海禁的意思,何公子必然也早有准备了吧,那船只种种,何公子并不需立时赶做。」楚徊说道,心道何必问早先必是不将海禁当一回事,已经偷偷叫人出海了,这等狂妄不将律法放在眼中之人,若是往日,他必要杀一儆百,惩戒了他,如今看来,越是狂妄之人,越要加倍敬重。
何必问心道楚徊有这脑筋,原先怎会被楚律、楚恒击得连连败退,笑道:「陛下盛情,必问就收下了。还请陛下直言必问要拿了什么来换?」
「几次三番,何公子最先得知那些消息,朕希望日后何公子再知道什么,只告诉朕一人。」楚徊微微迷了眼,但看清楚何必问的脸庞后,便又睁大眼睛,心道果然眼睛坏了也有好处,至少雾里看花,这何必问看起来就显得名符其实是个高深莫测的第一才子。
何必问端起茶盏慢慢地抿了一口,忖度一番,又说道:「只有这个?」
楚徊笑道:「自然还有一事,请何公子替朕查清楚石家那些神兵利器到底是如何得来的,鬼山人、太甲真人,是否确有其人?」
何必问笑道:「陛下就不以为必问会因贺兰的缘故拿了假话哄骗陛下?」
「朕并不怀疑何公子与贺兰道长的兄弟之情,但朕也不怀疑何公子乃是闲云野鹤,何公子并不会因贺兰的缘故,便做了某人的属下。何公子既然不是某人的部下,朕为何不信你?」
何必问笑道:「陛下当真英明,口说无凭,陛下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吧。作为定金,必问先告诉陛下一事,太后已经领养了宫中一皇子在身边,陛下冲冲不归,且身陷益阳府的消息业已在京城传开,上京人心惶惶,陛下若不早些回京,待明年陛下回京的时候,上京就要有两位皇帝了。」
楚徊心中一震,虽知道太后此举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倘若他身有不测,新帝立时登基也能安定人心,但就如太后令人攻打中洲府,太后此举又鲁莽了一些,京中之人不知因太后此举凭空臆测出多少要不得的事,倘若楚律、楚恒听闻此事,定然又会嘲讽他被妇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还请何公子不要当着锦王、瑞王的面提起此事。」倘若提了,这两位王爷定会知道他这皇帝若不及早回京定会成为弃子,一个弃子,如何能够再跟他们商议藩地等事;而且,如今他落于下风,楚律、楚恒身居上风,这两人为了拿捏住他,定不会放了他回京城;如此,不论他是否成为弃子,这两人都不会放了他走,既然如此,他不得不考量一番要何时又如何从益阳府逃出去。
「陛下可等八百万两银子送来后再走,那时锦王、瑞王的兵马已经近了亘州府,再无撤退的可能,只能依着与陛下的前盟行事,而锦王、瑞王因得了银子定会放松警惕。」
楚徊一怔,见何必问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心道何必问果然不负他这不必问的名字,既然被看穿,便不遮掩,笑道:「不知何公子可有法子送朕出益阳府?」
「有,很贵。」
「朕买了。」楚徊说道,若不买下那法子,只怕他这父皇帝等着儿皇帝登基,便一名不文了。至於贺兰家、何家的人,原本这两家人来便是要劝说王钰、贺兰辞,既然王钰、贺兰辞已经离开了益阳府,这两家人定然也要无功而返,自己便撇下他们,独自回京,还有留客天中一众官员,料想楚律也不会为难他们。
何必问一笑,说道:「免了必问名下铺子的五年税赋。」
楚徊再次怔住,但比起楚律、楚恒二人狮子大开口要藩地,何必问已经客气多了, 「……朕许了你。」
「那必问就写契约了,陛下不必问何时走,也不必问何时准备,一切有必问安排,必问定会妥投当当地叫陛下舒舒服服地回到皇宫。至於其他消息,陛下回京后,自有必问的小弟何探花前去告诉陛下。」何必问说着,便不见外地向一旁去寻文房四宝。
楚徊坐在那边,一心要回了上京,待何必问过来提笔写字,眯着眼看何必问那字,往日里这如诗如画的字迹令自己赞叹不已,不想今日这笔下写的却是契约书,一字字都似是在割他的肉,心里揣测着何必问究竟是如何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了这些能耐,口中问道:「何公子怎会信朕回到京城后会照着一纸契约行事?」
「必问自信陛下不会蠢顿地只愿意跟必问做这一次买卖。」何必问说道,说话间,已经写好两张契约,从怀中掏出自己大红的印泥,在契约上印下自己的指印。
「何公子当真跟某人很像。」借着何必问的印泥,楚徊也印下自己的指引,看着拇指上的一点嫣红,心道这大抵就是为何石清妍的知己是何必问,何必问不怕他翻脸不认人,石清妍也不怕纵虎归山,不然她不会将耿氏给他留下的那条路告诉他。一怔之后,待要告诉何必问有一条路能送了他出府,随即却因耿氏住了口,心道既然耿氏最后也没将那条路告诉他,他就权当不知道,永远不用那条路吧。
何必问人忙事多,无暇去想那某人是谁,拿了契约,又喝了两口茶,便笑道:「必问还要去安置留在外头的聚宝盆们,失陪了。」说完,拱了拱手,就似没从楚徊这边占便宜一般,云淡风轻地就迈着方步向外踱去。
楚徊自是有始有终地亲自送何必问出来。
隔着了十几步远,余君言偷偷看向又恢复了镇定从容的楚徊,不由地越发嫉妒起来,恨自己无能,更恨石清妍多事,她也盼着楚徊重整旗鼓,但鼓励楚徊重整旗鼓的人该是她,不该是旁人。
妒火越发炽烈,余君言忽地一笑,心道若是楚律知道石清妍这般多事,不知心中做何感想。想着,瞥了眼自己使不上力气的双手,心道石清妍想叫她看着楚徊宠爱旁人,她也该叫她感同身受。
因楚静乔如今有事在忙,也不似早先那般有意叫了她过去作践,於是余君言从容地等楚徊重新回了屋子后,便立时向何必问追去,待出了留客天,瞧见何必问在前头晃悠着,又有一个驼背干瘦的人并顾逸之迎上何必问,心知这是楚律生怕楚徊拉拢了何必问赶紧叫人来瞧一瞧,忙快步上前,蹙眉关切道:「请何公子留步。」
武言晓、顾逸之双双微微抿嘴,心道这余君言何时也这般将男女有别的忌讳抛在脑后了?
何必问慢慢转身,红衣因刻意地挥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春风般微微一笑,心道难不成见了他,这宫妃也难掩寂寞?
「听闻何公子跟陛下见了面,不知陛下如今如何了?陛下自从与石王妃说话后,两日不曾见旁人,叫我心里担心不已,又无法宽慰陛下。」余君言蹙眉苦恼地说道。
何必问见自己相差了,便叹道:「陛下十分的不好,必问也无法安慰他。余美人再去想旁的法子开解他吧。」
余君言原想叫何必问说出楚徊见了石清妍后精神很好的话,不防何必问这般圆滑,蹙眉道:「何公子说的是,原以为石王妃开解了陛下后,陛下能开怀一些,不想还是这般。」说着,便又摇摇曳曳地领着人去后院到楚静乔那边点卯。
何必问摇头笑道:「这余美人眼力劲不好。」说着,伸手又抓了抓头,想起楚静乔要送药,心道自己要不要试一试那药?头皮总是痒,定有古怪。
何必问腹诽余君言并未看上他而看上楚徊是因为没眼力劲,武言晓却眼尖地瞧见何必问拇指指腹上的一点嫣红,心道何必问定是跟楚徊签订了什么契约,依着早先何必问跟楚律签订的契约来看,这契约并非什么等闲之事。
待何必问一走,武言晓便与顾逸之两个急忙去跟楚律回禀了此事。
楚律细细将武言晓、顾逸之的话想了想,便知一,石清妍开解了楚徊,二,何必问跟楚徊定下了什么约定。
何必问虽住在锦王府,但此举不过是为了便宜令楚律拉拢他,是以何必问算不得是楚律的部下抑或者门客,他来去自由,跟楚徊定下什么约定来,楚律也只能咬碎银牙无可奈何;但早先看在贺兰辞的面上,何必问又跟石清妍互称知己,楚律已经当何必问是必要站在自己这边的了。不想他又干出这种事。
更可气的是,身为锦王妃的石清妍竟然会去开解楚徊?并非是听信余君言的一面之词,楚徊破天荒地亲自请了何必问去留客天后,他也心生疑窦,早叫人去查楚徊这两日的行踪,也查出楚徊、石清妍、楚静乔还有秦柔、余君言等人在淩然楼上说过话。如此可见余君言那话并非作伪。
楚律心中不由地怒了起来,待武言晓、顾逸之走后,忍不住挥手将案上茶碗摔在地上,心里恨不得将那对一样敌友不分的知己双双掐死,掐不死何必问那一个,便立时起身双眼冒火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