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十三
石清妍在心里称赞着楚律,楚律也想着石清妍的脑筋当真转的快,才听说楚徊要来西院便想到修路上头去。
夫妻两个难得地这般默契,楚律看着石清妍头顶,心里想着既然陵园那边的炮弹弩机也是石清妍教导王钰做出来的,不如带着她一起过去看一看,再请她指点指点王钰;天晚了再去风有些太大了,城外的雪景不错,待到傍晚,他们便出城,看着雪景从从容容地去陵园,也算是件趣事。
正想着,便见后门上一小子匆忙跑来,却不是跟他回话,而是去跟棚子下的络腮胡子大汉们说话,少顷,这些大汉们中的一半都卷了袖子跟着门上小子去了。
楚徊瞧见那边人走了一半,便眯着眼问楚律:「三哥,这些猛士哪里去?」
「大抵是门上有些麻烦吧。」楚律淡淡地回道。
楚徊听说是门上的麻烦,立时便想到了那个本该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如今却不知去向的顾漫之,在京城中他还觉得顾漫之这顾家的骄子武功高强,自从进了益阳府后,他才开始看到顾漫之是何等的不堪大用。如今料想顾漫之在那些大汉手上得不了便宜,便自嘲地一笑,心道自己一叶障目了,待回京之后定要再挑一个中用的侍卫。
「陛下,这边风大,请陛下回房里歇息吧。」楚律说道,便请楚徊向外去。
楚徊含笑点头,瞧见那边吱嘎吱嘎的声响,看过去是石清妍有意踩在没人踩过的雪地上,於是负着手,昂首也走在那雪地上,笑道:「这北国风光也别有一番趣味,但这边终非故土,三哥就没想到去南边瞧一瞧?」
楚律笑道:「北边事多,臣离不开。」
楚徊一笑,便又向外去,一路胡扯一些南边的景致如何,北边的气势又怎样,慢悠悠地向外走,见自己已经走到门边顾漫之还没追来,心里越发失望。
楚律、石清妍跟在楚徊身后,到了前头,石清妍进了蒲荣院,楚律亲自送楚徊回留客天,待楚徊回了他的屋子,便离开了。
楚徊脸色淡淡地坐在屋子里等着瞧顾漫之何时才能回来,秦柔瞧见楚徊罕见地露出怒色,便兢兢战战地守在一旁,除了放下茶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忽地外头传来一阵略有些粗重的脚步声,楚徊待要以为是顾漫之回来了,就看见余君言露出身形来,兴许是手腕上疼痛难忍,余君言行动间因要顾忌手腕,脚步便不似往日那般轻盈。
「陛下,」余君言敏感地察觉到楚徊的脸色十分不好,因耿奇声老奸巨猾不肯告诉她楚徊如今的事,於是她便只能在心里揣测着楚徊是怎地了,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楚徊是被锦王、瑞王欺负了,「陛下可是心中不痛快?陛下若有不痛快,只管冲臣妾发出来吧。」
楚徊叹息一声,和缓了脸色,说道:「不关你的事。」
秦柔瞧见余君言一双手软软地垂着,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不由地有些兔死狐悲,心里想起人说这是余君言欺负了楚静乔后被锦王教训了,心里有些风声鹤唳,暗道日后自己不可再话里藏话地贬低楚静乔了,不,应当是谁都不贬低,如此也免得得罪了谁。
余君言因耿奇声不肯告诉她楚徊的事便敏感地去想自己如今失宠了,於是低头温顺地说道:「陛下,臣妾休养了两日,如今就能够去郡主那边伺候了。」
「嗯,快过年了,郡主忙碌的很,一时顾忌不到你,你莫往心里去。」
余君言听着楚徊的温柔声调,一时又有些迷惑,心道兴许自己想错了,楚徊还是关心她的,低头答应了一声,便慢慢向外退去,待到了外头,思量一番,闻到空气里漂浮着一层油腻的炸油味道,心道快过年了,这益阳府的人都开始准备过年的点心丸子了,可恨她跟楚徊还要被强留在益阳府,漫不经心地向外走,瞧见一个妇人从一间屋子里出来,认出是那天领着她去蒲荣院的赵铭家的,便站定了等着赵铭家的过来给她请安。
赵铭家的瞧见了余君言,虽知余君言如今是个美人了,但未免叫声美人叫余君言心里生她的气,便只称呼她为娘娘,堆笑道:「娘娘出来?这天好不容易晴一回,是该出来晒晒太阳。」
余君言瞧见赵铭家的手里拿着一只风筝,便笑道:「大冬天的,谁还要放风筝?」
赵铭家的心知这风筝是石清妍叫人从王府里拿出去卖,后头又被余思渡买回来的,笑道:「余二少爷叫小的将风筝送给郡主,郡主多病,余二少爷说叫郡主放了这风筝,去了病气。」因不曾去看余君言的手,是以此时只觉得余君言气色不好,并未去想别的。
余君言听赵铭家的这话,登时便怒了起来,心道她被顾漫之挑了手筋她侄子不问一句,楚静乔装病倒是能叫余思渡牵肠挂肚,笑道:「那你赶紧去给郡主送去吧。」说着,便又笑着目送赵铭家的离开,等赵铭家的走了,却不急着去楚静乔那边,转而向余思渡、余问津兄弟的屋子里去。
余君言过去时,余问津正因余思渡对楚静乔的关切心里莫名难受,是以见了余君言来,神色间还有些淡淡的,兼之余大将军处境堪忧,余君言、余笙兄妹二人却在京城过得风生水起,於是乎,余问津有些迁怒于余君言,开口问候的时候语气越发疏远。
「见过娘娘。」余问津说道,余思渡听余问津这般称呼余君言,便也以娘娘称之,又因是余君言多事告诉了楚静乔身世一事害得楚静乔旧病复发,於是看余君言的时候也很有些怨怼之色。
余君言权装作看不见这兄弟二人的神色,面上亲热,心里埋怨这二人的凉薄,笑道:「太见外了,还跟早先那般叫我姑姑吧,如今来益阳府,静乔不再叫我姑姑,你们也改口称我为娘娘,实在是物是人非,叫人想起往日大家伙一起亲亲蜜蜜的便伤心地了不得。」说着,脸偏了偏,眼角沁出泪花来。
余君言的丫头忙拿了帕子给她拭去眼泪。
余问津看俞君言双手垂着由着丫头动作,心道传言果然是真的,他多少听说了一些余君言的事,但因怕余思渡乍然听说余君言的事鲁莽冲动,於是便一直瞒着他,一心要打发走余君言,便忙笑道:「君臣之礼不可费,娘娘如今代表的是天家的威严,我们兄弟不敢冲撞了娘娘。娘娘此时不去陛下那吗?」
余君言心道余问津这话说得对,她代表的是天家的威严,可恨益阳府里总有些胆大妄为之徒,笑道:「陛下那边有秦姑娘,姑姑过去了也是添乱。」说着瞧见桌上摆着一架弓弩,便状似惊奇地说道:「这是什么?弓吗?怎这么个模样?」
余君言跟余思渡兄弟岁数差不了多少,幼时也曾在一起玩耍,余思渡气归气,但还是肯搭理余君言的,此时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弩,姑姑没见过?」说着,瞧见余君言抬起手臂,便要将弩拿给余君言把玩。
余君言伸了手臂,随即又颓然地将手放下,因伤口未癒合,便又痛的咬紧牙关。
「姑姑怎么了?」余思渡后知后觉地发现余君言的手有问题。
「姑姑想来是累着了,陛下那边的香油味如今还没散呢。」余问津暗示余君言是给楚徊抓蝨子累着了。
这话换做旁人定是不信的,但余思渡并非当真关心余君言,且心里因楚静乔对余君言心存偏见,於是便不追问。
余君言看出余问津是知道她的事的,心里越发感叹余问津凉薄,笑了笑,说道:「我得去静乔那边了。」说着,向外走两步,身子一晃,被丫头扶住才不至於跌倒。
「娘娘,改日再去吧。」丫头劝说余君言。
「不,郡主说了今日就要去。」余君言垂着手推开丫头。
余思渡这会子直接看到余君言的手垂着,忙问:「姑姑的手到底怎地了?」
余君言为难地苦笑,随即叮嘱余问津:「问津,别告诉思渡,他性子急躁,若在锦王府闹出事来,那可不得了。」说着,便扶着丫头向外头走。
「大哥,姑姑到底怎么了?」余思渡看余君言出去,便赶紧问余问津。
此时再拿了余君言累着了的话搪塞余思渡,就未免有些看不起余思渡了,余问津走到门边恭送余君言离去,随即对余思渡说道:「姑姑大抵是因说了郡主身世的事,又对郡主动了手,被锦王爷、陛下惩罚了。她的手筋,被挑了。」说着话,终归因血脉相连,有些同情起余君言,不过虽说余君言不该多嘴,但这惩罚也太重了一些。
余思渡难得聪明一回地说道:「王爷也知道?王爷知道了却罚姑姑,那就是说郡主是王爷的亲生骨肉?」说完,因自己想通这事高兴起来。
余问津一怔,点了点头,说道:「看锦王爷的态度,郡主定然是锦王爷的亲生骨肉。」
「我去告诉郡主。」余思渡欢快地说道,向外走了两步,才想起余君言的伤势来,苦恼道:「大哥,姑姑她……」
「是顾侍卫挑的,又叫姑姑带来的太医来给姑姑包紮的伤口,想来姑姑的伤并不严重,不过是怕没法子跟锦王爷交代,於是姑姑装作当真被挑了手筋。」余问津慢条斯理地说道。
并非余问津这样捏造事实,实际上留客天里,除了楚徊、余君言、顾漫之,还有那个给余君言包紮伤口的太医,没人会信深得楚徊宠爱的余君言会当真被楚徊挑了手筋。
余思渡听余问津这般说,忙笑道:「姑姑聪慧的很,想来也知道她不会有事。」说着,便忙又向外奔去。
余问津心知余思渡是去找楚静乔,心里又有些堵得慌,因想着贺兰辞、楚恒两个都不是低调的人,若去了街上定然能找到这两人,於是便打定主意不再过问余思渡、楚静乔的事,只一心叫贺兰辞知道他的诚心,收了他做徒弟。这般盘算着,便出了留客天,才到留客天门口,便瞧见余思渡隔了十几步远,扶着一人进来,看那人脸上满是泥污血渍,身上的衣裳也被雪水浸湿,忙道:「思渡……」
「大哥快叫人帮忙,顾侍卫叫人给打了。」余思渡听到余问津的声音,便忙大声叫余问津来帮忙。
忍着身上的痛,顾漫之心里气恼余思渡大声嚷嚷这事,留客天中的官员、太医、侍卫哪一个不知道他顾漫之武功高强,如今那「叫人给打了」,就是明明白白地在挖苦他,「锦王府……欺人太甚……顾某被他们算计了!」
余问津早知道顾漫之连王钰都打不过的事,此时看鼻青脸肿的顾漫之敢这般嘴硬,便由着他去。
偏余思渡不像余问津这般省事,闻言立时义愤填膺道:「顾侍卫被人算计了?锦王爷定然不知道这事,待我跟王先生说去,叫王先生替顾侍卫教训了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余思渡这般叫嚷,自然惊动了留客天里的侍卫,侍卫们出了留客天,瞧见又一次鼻青脸肿回来的顾漫之,先呆住,随即殷勤地过来接替余思渡搀扶顾漫之,再之后,便又大张旗鼓地喊太医。
顾漫之擅离职守,并未守护在楚徊身边,心里早已羞愧的不行,此时又被众人追问到底是如何被锦王府算计的,心里又羞又恼,便对追问他的众人说道:「顾某的事不要紧,还是赶紧去锦王府西院接回陛下要紧。」
「陛下早被锦王爷送回来了。」一顾漫之的手下回道。
顾漫之闻言不顾伤情便要去跟楚徊请罪,众人拦不住下他,只能放了他走,待他走了之后,又窃窃私语谈论着锦王府的高手除了王钰还有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