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打量着石蓝婕,看她笑盈盈的娇俏可人,暗道一样的家教怎么教出两样人,转而又想石清妍刚进锦王府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想着,并不跟石蓝婕言语,便又向前走。
石蓝婕提着篮子,心里也不是十分失望,毕竟方才楚律是等着她过来呢。扭头看见秦柔站在第五组大门内,脸上带着笑,就向第五组走去。
楚律到了前头蒲荣院前,顿了顿,就又向前头书房去,在书房里吃了晚饭,闲来无事又回想今日顾逸之捎带来的消息,推敲着下一步该如何。
正想着,门上轻轻地被人敲了两下,抬头又看见翠墨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王爷,王妃又不见了。」
楚律听到又字,鼻子里轻轻哧了一声,说道:「祈年、沉水可还在?」
翠墨说道:「都还在,耿大人劝说不了郡主,便领着余家少爷们在山上借宿了。」
楚律嗯了一声,心想难不成石清妍这次是要将祈年挖出来?祈年眼下并未替他做什么事,就此沦为暮烟一样的人,未免有些冤枉她了。
因只当是石清妍的把戏,楚律便不将这事当一回事,照旧睡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傍晚,又有人来说石清妍还没寻到了,楚律想着石清妍这次玩的未免过火了,因忽地收到飞鸽传书得知皇帝暗中派出的人已经进了益阳府,楚律便吩咐顾逸之去城外找人,另寻了王钰、武言晓商议如何应对。
顾逸之领着一行人出了益阳城,只瞧见城外四处大雪茫茫,到了城外凤崎山上进了慈航庵,就瞧见楚静乔在余家兄弟的左右安慰下愁眉不展,那边厢,随同过来的耿奇声、楼朝日两人也讪讪地陪在一旁。
顾逸之来了之后,一一见过众人,便问道:「王妃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耿奇声自是对石清妍此时身在何处心知肚明,因听说顾逸之姓顾,又看他有些眼熟,便想起顾逸之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中的一个,说道:「我们并不曾见过王妃,王妃进了庵堂,要潜心听师傅宣读经书,便摒退了左右。想来这事总要问一问她的丫头们才是。」
沉水、祈年两个也红了眼,此时战战兢兢的,都想着这石清妍怎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顾逸之左右问了问,问不出个所以然,瞧着天色晚了,又想着昨晚上才下了雪,只怕地上的痕迹也没了,虽如此想,依旧叫人赶紧往山上找一找。
众人寻找之时,石清妍正在庵堂庵主的禅房隔间里喝茶,因丢的是王妃,未免「丢人」,外头寻找的人也不敢大呼小叫,一个个做贼一样地偷偷地寻觅着。
「听说今日三哥才派了人过来找。」
石清妍摇了摇头,原想着要叫人知道自己对楚律的重要性,然后自己进京做了人质,如今丢了人都没人来找,委实叫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怎么说都是个王妃,怎么就这么不受重视呢。
「老四啊,莫得意的太早,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图纸。」石清妍抿了口茶水,因盘着腿坐的累了,就将腿伸直,将茶杯放下,伸手锤了锤,打量着这隔间,这隔间做成密室一般,里头摆着佛案,堆着蒲团,烧着炉子,烹着茶水,俨然是个隔音又通风的好地方,不是一朝一夕仓促建成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四?兴许是我是老五呢。」
石清妍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何必装呢,总归都有被拆穿的那一天,你没老五年轻。」
楚徊提着茶壶的手一顿,然后又给石清妍续上茶水,说道:「嫂子说的是。」说完,慢慢打量着石清妍,从昨日被自己困住的那一刻起,这女人就没惊慌过,镇定的吓人,甚至今早上她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
「当真得到你的人,也得到不了你的图纸?」楚徊重复着石清妍的话,虽不知图纸到底是什么,但既然耿奇声传出的消息说那图纸上的弩机十分的厉害,且楚律又不惜嫁了庶妃广招工匠大肆制造,那图纸就当是非常厉害的了。
石清妍听到楚徊说话,坐在蒲团上抖着双腿就又笑了,争抢藏宝图的游戏中,藏宝图才是主角,藏起来的宝贝都是路人;鹿鼎记中四十二章经是主角,藏宝图、龙脉都是浮云。眼下她明白自己要怎么将这游戏玩下去了。
「是。」
「那你走吧,朕对嫂子的人不感兴趣。」
石清妍疑惑地看向楚徊,笑道:「你不怕嫂子我出去后嚷起来,叫人都知道你在这?你以为耿奇声能替你遮掩多少?」
楚徊笑道:「既然敢放你走,朕就不怕。」
「真汉子。」石清妍笑道,站起来后,又端详着楚徊,笑道:「老四,你比你哥好看多了。」瞧着楚徊一张精致的有些脆弱的面孔,石清妍不禁想可惜了了,这合她胃口的面孔长在了这人身上,细说起来,这人也没什么不好,只可惜他被耿氏先相中了,耿氏不相中他能对太后这样忠心?先后两任锦王妃栽在一个男人身上,这男人能是个好东西吗?定然不是了,因此她不会没眼光地栽在这人身上。
「多谢嫂子夸奖。」
石清妍站起来向外走了两步,随后又在楚徊面前坐下,捧起茶杯,说道:「哎,你跟先王妃是什么关系?你可是偷嫂子了?」
楚徊是见过石蓝婕的,因此看见石清妍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石王妃,此时见她坐下,然后直白地问话,便怔愣住,想了想,说道:「先三嫂子是个好人。」
石清妍笑道:「但凡说谁是好人,就是在说我对她没意思。看来是我前头那任自作多情了。」
「大抵是吧。」楚徊叹息一声。
「哎,你跟余君言是什么关系?你可是私会人家闺阁女子了?」
「丽嫔也是个好人。」
石清妍沉默了,许久说道:「陛下也是个好人。」
「三嫂子人也不错。」
「还是比不上陛下。」石清妍说着,伸手沾了茶水慢慢地小几上勾勒弩机的图案。
楚徊看得不清楚,但明白石清妍的意思是「万事好商量」,更明白大家都是好人那话,意思是谁也甭想用什么美男计抑或者美人计,她对他没兴趣。
「嫂子有话直说吧。」
石清妍笑了,托着脸趴在小几上,问道:「我们王爷到底是谁生的?」
楚徊没想到石清妍问这个,慢慢说道:「这个朕也不知道,母后为了查证此事费了许多功夫。但显然父皇是知道的。」
石清妍点了点头,心道若是连先皇也不知道,太后早几十年就坐不住了,「你对这庵堂这样熟,以前来过?」
「先嫂子时常来这庵堂里静心冥思。」
「原来是偷期约会的老地方。」石清妍笑道,心想难怪自己这般小心的人都会被抓住,原来人家是熟门熟路呢,想着,又趴在小几上,抬头打量着楚徊,沉默了许久才问:「要是我进京城的话,能活着离开吗?」
楚徊笑道:「你为何要进京城?」
「做人质。」
楚徊沉默了,心里明白石清妍对撤藩等等都心知肚明,权衡一番,说道:「三嫂子还没资格做人质。」
石清妍敲了敲小几,清脆的声音在禅房里响起,「那如何才有资格?」
楚徊笑而不语。
石清妍笑道:「倘若嫂子我将益阳府的□全都偷来,有没有资格?」
「奇淫巧计,便是得来也没多少用处。不要也罢。」
石清妍笑道:「听陛下这般说,嫂子我就安心了。既然没资格做人质,嫂子我就回去继续对我们家王爷忠心不二了。」说着,就要起身,手腕上落下的力道又将她拉着坐下,眼睛盯着楚徊握在她手腕上的细长手指看,看见他每一根手指都洁白的晶莹剔透,不由地又捂住眼睛,心想这颗想要出墙的心该怎么拉回来才好?毕竟眼前的这人比楚律还靠不住,口中说道:「陛下,你是个好人。」
「三嫂子人也不错,三嫂子若进了京,不能活着离开,但绝不会死在上京。」
石清妍伸手推开楚徊的手,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然后说道:「陛下先走吧,我等着我们王爷来找我。我们做女人的总是要矫情一下才好。」
楚徊从石清妍刚才折回来跟他「哎——」地一声说话后,便知道这女人对他有好感,因并不怕她突然发作起来将他置於险地,便站起身来,说道:「三嫂子,京城见。」最后又给她添了一次茶水,才离开小几边。
石清妍坐在蒲团上盯着楚徊的手看,略微有些失神,呆呆地喝了一口茶水,良久,轻声说道:「这帝王家的男人啊——脾气真好。」说着,又回头哎了一声,将手上的杯子向楚徊抛去,「留个念想吧,两个杯子太奇怪了。」
楚徊本要从密道离开,听她哎的一声回头,又见有东西向自己袭来,就顺手接住,瞧见是石清妍方才用过的杯子,心知石清妍这是觉得桌子上摆着两只杯子会惹人怀疑,因此叫他拿走一个,笑道:「幸亏这念想是杯子,倘若是水,水是留不住的。」说完,又当着石清妍的面进了密道。
石清妍等到楚徊走了,忽地莫名的腻歪起来,暗道这人终归是将她当成耿氏、余君言那样的人,因这般想,又有些气恼,觉得胸口闷闷的,疑心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在禅房里四处看了看,就拿了角落里放着的蒲团,小心地将烹茶炉子里的炭火夹到蒲团上,待瞧见炭火点燃了蒲团,蒲团里冒出浓烟,学了楚徊开了密道,就拿着火钳子将燃烧着的蒲团悉数丢到佛案下的密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