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六章

拧干了抹布,管茅紫正要跪地抆拭地板时,一双大脚丫突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奶娘徐嬷嬷的大脚。

其实管茅紫大老远就听到她的到来,奶娘身材壮硕,约有她的两倍大,故走起路来时,脚步声特别惊人。

「徐嬷嬷!」管茅紫打声招呼后,继续埋头抹抆地板。

这不是她的工作,她的工作是保护好段归秋,然而他身边根本无任何危险,而进来段家又是以丫鬟的身份,加上她又不爱赋闲,还真的把丫鬟的工作给揽上身了。

为何段老爷要她掩饰保镖身份,假冒丫鬟跟在他身边保护呢?

重点是他根本不需要保护,那段老爷花大钱雇她这名私人保镖又是为何?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从未找上段老爷问个清楚,因段老爷一开始签订契约时就表明,她只要将段归秋保护好,其它事不看、不闻更不准问。

也许他早就料到她进来段家后会产生疑问了吧?

基於职业道德,身为保镖的她本就不该好管闲事,就算困惑偶尔浮上心头,她也很快就抛诸脑后。

「少爷呢?」奶娘蹲下来问。

「他在书房。」管茅紫回答。

每日用过午膳,段归秋就会前往书房阅读,通常都是两个时辰过后,即将日落西山时,才会出现。

这是他的习惯,奶娘没有理由不清楚。她是明知故问,或许只是为了确定段归秋的确不在寝居中。

是故,管茅紫绷紧了神经,就怕她又出言伤人。

奶娘不是个坏人,她只是太爱护她的少爷,冀望他的前途璀璨,不容任何人破坏,而她,就是奶娘的眼中钉。

一确定段归秋不在寝居,奶娘的眉头立时蹙起,不满显而易见。

「你呀!」奶娘食指搓上管茅紫前额,「真是不知羞耻,大白天的就跟少爷在床上燕好合欢,就算我说过你是入房丫头,少爷要你的身子你不该拒绝,但也不该带着少爷如此放浪形骸啊!」

她的好少爷都是被她带坏了!奶娘想到就有气。

不只正经的婚事毫无兴趣,更是大白天就在床上翻云覆雨,明知道她熬好药就会过来,也不晓得该避一下,过往的少爷不曾这么纵情放任,一定是这个外表看来一本正经、骨子里淫荡的女人将他带坏的!

燕好?合欢?管茅紫闻言愣了愣。

「徐嬷嬷,你一定是有所误会了,我是在帮少爷治病。」

「治病?」奶娘单眉微挑,「治什么病。」

「就……」俏颜微晕,「就一种奇怪的饿病,必须……必须两人在一起才能够治好!」

奶娘毕竟是结过婚、生养过孩子的女人,仅思索了一下,就明白这所谓的「饿病」是指啥了!

「这种蠢话你也敢拿来诓我?」奶娘肥短的手指戳得更为用力了。「又不是被下了春药,哪需要靠女人来解饥!床事就是床事,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到底是谁蠢啊!

「床事?」管茅紫心神一凛,「不是……不是病?」

「最好世上有这种病!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被你骗过去吗?」

他骗她?管茅紫大惊失色,他竟然诓骗他有病,来染指她的清白?

奶娘见她神色苍白,不由得怀疑起是不是少爷故意欺骗她的?

不过那又如何?少爷若想要她,只要勾个手指,她就得乖乖上床服侍,根本不需拐弯抹角。

「以后给我记着,别再大白天就跟少爷纵情,好歹他也是个即将结亲的人!」

管茅紫抬起困惑的眼,她还沉浸在被骗的愠怒中,奶娘接下来的话,她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吸收。

「我告诉你,」奶娘喜孜孜地说:「我已经帮少爷寻得一名亲事,是城东油行的黄花闺女,待成了亲后,少爷就是油行的当家主子了,再也不用待在这里受上面三位少爷的气!」

「成……亲?」他要成亲?

「对!成亲!」奶娘「嘿唷」一声,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少爷都二十有五了,总算可以成家立业了。」

想到自己这几日奔走的功劳,奶娘眉开眼笑,心头有着欣慰。

「那我……」那她怎么办?

「你怎样?」奶娘横过来凌厉一眼,「少爷喜欢你就会纳你为妾,至於主母就别痴心妄想了!」

更何况少爷是招赘过去,对方人家恐怕不准少爷纳妾。

管茅紫唇色发白,捏着抹布的指尖同样毫无血色。「少爷……知道这事了吗?」

奶娘瞪着那彷佛失去重要物事的苍白小脸,心想:这丫头该不会当真想把少爷占为己有吧?

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能替少爷带来什么好处?让她当个妾就该磕头感谢上天恩典,还妄想成为明媒正娶的妻?胃口恁大!

少爷可别因为她而误了前途啊!

「少爷当然晓得!」扯谎的奶娘一屁股在圆凳上坐下,端壶倒水,却是摇了老半天也不见半滴茶水落下,「喂!没茶水了,快去……」

一抬首,已不见管茅紫身影。「搞什么?」

她气恼地呿了声,悻悻然端着茶壶走向厨房。

※※※※※※

管茅紫匆匆走向偏院的另一端。

那儿矗立着一栋屋子,屋内三方墙上钉满柜子,上头摆满了书籍。

面对着大门的方向,摆着黄花梨束腰雕花书桌、黄花梨玫瑰椅各一张,书桌另一侧则摆放一张可供坐卧的藤面罗汉床。

她的心太急,故忘了敲门,就直接推门入屋。四顾张望,竟不见段归秋身影。

「归秋?」她在无人的屋子内喊了老半天,又在庭院内寻找,仍是未见着人。

他去哪了?会不会是去见即将成亲的姑娘?

会不会他每日嘴上说着要来书房看书,不准任何人打扰,其实是与未婚妻幽期密约去了?

未婚妻啊……管茅紫身形一晃,跌坐罗汉床上。

她这是干什么呢?她只是名保镖啊!怎么会爱上受她保护的男人呢?

她两手抱着头,神色狂乱。现下她把心跟身体都给了他,但他却要另娶其它佳人了……而且他还骗了她,欺她无知,假装有病,夺走了她的清白!

「哈……哈哈……」痛到极点,她竟忍不住狂笑。

她怎么会这么傻……这么傻呢?

握着围板的小手捏紧,在黄花梨硬木上嵌下了指印。

她不是受了委屈只会默默吞忍的懦弱女子,她会同他问个清楚明白,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若他真敢负她……

捏在手上的硬木瞬间化为碎屑。

※※※※※※

段归秋一进书房,就看到倒在罗汉床上、昏沉睡去的管茅紫。

她怎么会在这?段归秋心觉怪异。他早在她来的第一天就叮嘱过,不管有任何要事,都不准过来书房叨扰,她突然前来,难道有紧急重大的事?

「小紫儿!」

才刚要出手推她清醒,指尖才到她面前,管茅紫忽地睁开玲珑大眼,含悲带怨地狠瞪着他。

她一古脑坐起来,红唇质问:「你去哪了?为何不在书房?」

「你有急事找我?」段归秋不答反问。

「为何不回我问题?」

段归秋浓眉微蹙,「你现在的模样很像对丈夫行踪百般追问的悍妻!」

他带点嘲弄的语气是与她开玩笑,但听在悲愤的管茅紫耳中,却觉得他是存心讥嘲。他也是那样想她的吗?反正不过是个丫鬟,玩玩就好?

她曾保护过京城大户人家的富翁,据说里头稍有姿色的丫鬟都遭过染指,她听闻时不以为然,仍秉着职业道德尽力做好本分,却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她也被当成用过即丢的玩物看待。

他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是因为心里有愧?还是压根儿不想理她,认为她没权利过问?

「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看起来十分愤怒,且这怒火似乎自他而来。

「你要成亲了?」管茅紫单刀直入。

「成亲?」段归秋笑坐到她身旁,「小紫儿迫不及待想嫁给我?」

管茅紫一把拨开那欲缠上她颈项的手。「不要跟我嘻皮笑脸,奶娘已经告诉我了,你要跟……跟某间大户人家的女儿成亲了!」

她忘了奶娘说的是哪户人家,反正不用细想,一定是有财有势的大户人家,才能配得上他「段少爷」的身份!

「奶娘?」段归秋皱眉。她又在造什么谣了?「你因为奶娘说的话,气得忘了我的叮嘱,跑来找我?」

看她吃醋生气的模样,真是可爱得让他好想紧紧揽入怀中,好好疼爱啊!

段归秋靠在罗汉床另一侧的围板上,一脚在榻面上弓起,肘撑着膝盖,掌面支颊,在面对盛怒中的管茅紫时,仍不改吊儿郎当的态度。

他那好整以暇的闲适态度,好像她现在聊的负心汉是指他人,让她更是气得恨不得掌心生出火来,一把烧了他!

「段归秋!」她扑到他身上来,用力摇晃,「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要成亲了?」

「你这样连名带姓地喊我,我会怕!」他呵呵一笑,食指抵上气得发颤的嫩唇,「甜甜地喊一声我的名,我就告诉你答案。」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要闹她?他看不出来此刻的她有多光火吗?

明知她气得要死,态度仍放荡不羁,不就是明白地告诉她,他一点都不在乎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