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萨昂阴郁地望着她,既然她执意要弄清楚一切,让她知道自己的爹当年是多么的血腥残暴也未尝不可!
“当年,你爹病重,几乎快活不成了,我祖父应邀前去医治,救了你爹一命,但想不到你爹却恩将仇报,指称我祖父是敌人派去的奸细,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我的祖父!”
忆起祖父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萨昂的黑眸就泛起了浓浓杀意,倘若此刻察木克在他的眼前,他一定二话不说地一剑刺入那凶手的心窝!
察朵儿闻言倒抽一口气,震惊地猛摇头。
“不……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哼,事实就是如此!”玉真忍不住抽嘴道:“爹当初恩将仇报,害萨昂的祖父惨死,如今就该一命抵一命!”
察朵儿闻言僵住,脸色苍白地转身就跑。
她必须逃!她一定要将这一切告诉爹!
几乎是她一转身,萨昂就立刻出手,他抓住了她窍细的手腕,一个使劲,轻而易举地将她扯回怀中。
“放开我!放开我!”察朵儿嚷道。
只可惜,萨昂不只没有放开她,还动手点住她的穴道,让她整个人虚弱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中。
“你想做什么?放开我!”
“你以爲我会让你回去通风报信吗?”
萨昂将她打横抱起,一路走进一间客房,将她放到床榻上。他刚不下手并不太重,穴道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会自动解开。
他眸光复杂地注视着她,见她那含泪带怨的神情,他的胸口蓦地泛起一阵尖锐的痛楚。
沈默地凝望她片刻之后,萨昂才转身退出客房,临去前还召来了两名手下,负责看守她。
“好好看住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离开半步。”
听见他下达的命令,察朵儿的泪水终于克制不住地淌落。
那男人从头到尾只将她当成报复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从来不曾爱过她,而她竟然还傻傻地相信他是个好人,相信他是爱着她的……
现在,她该怎么办才好?
从萨昂刚才那番话,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爹的。
她一定得想办法回去通风报信,让爹有所防备才行,可是……她该怎么脱身呢?
他不仅将她软禁在房里,还派了手下在房门口守着,不会武功的她,简直是插翅难飞啊……
夜色深沈,所有的人早已入睡。
莹洁的月光下,一抹高大的身影悄然进入客房。
萨昂缓缓走到床边,凝望着床榻上已沈睡的人儿。
见她的颊上有着未干的泪痕,即使入睡了仍一脸哀伤,萨昂的眼底就泛着心疼不舍的光芒。
他伸出手,想要爲她拭去斑斑泪痕,但是指尖在触碰到她柔嫩面颊的前一刻却蓦地顿住。
冲疑了一会儿后,他终于还是收回了手。
不能碰她。
倘若他真的触碰到她的面颊,说不定会将她给惊醒,而此刻……她该是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他吧……
萨昂的眼神阴郁,眉心紧皱。
虽然他很想将她拥入怀中,但是此时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她浑然不觉的时候来到她的身旁,静静地伫立在一旁而己。
他,已不适合再拥抱她了。
朵儿……原谅我……
萨昂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停在察朵儿的脸上,在心底沈痛地向她道歉。
他很清楚她是无辜的,当年察木克杀害他祖父时,她才只是个不到三岁大的娃儿,跟那事件半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爲了报仇,他却无情地将单纯善良的她扯进他的复仇计划中。
他原本以爲,自己对察木克的深恶痛绝,可以让他做到对“赤那部族”的所有人都不带任何的同情,可是……老天爷像是故意跟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不只是她爱上了他,就连他也爲她深深动了心。
也因此,在她被深深伤害的同时,他其实也正承受着椎心的刺痛。
“难道……我做错了吗?”他悄声低语。
他沈痛地闭上双眼,此时此刻,他不但丝毫没有即将报仇雪恨的快意,反而只感觉到满腔的抑郁与难受。
可是,他跟她,本来就不该相爱的,他们上一辈有着抹灭不去的血海深仇,要他们如何能在一起?
萨昂咬紧牙根,强迫自己正视不可能与察朵儿长相厮守的事实——即使这残酷的事实令他心痛难当。
现在……他的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原本依照他的计划,他该带着深受打击的她前往“赤那部族”,然后当着察木克的面,将她如何被他玩弄、占有、再狠狠抛弃的过程巨细靡遗地与察木克“分享”,让察木克尝到心痛懊悔的滋味后,再取那家伙的性命,爲祖父报仇。
可是……光是看见她带泪心碎的容顔,他就已痛不可遏了,要他如何能狠得下心,做出那种会彻底毁灭她的事情来?
况且,他心底深处也不想放察朵儿离开,因爲他很清楚,一旦她离开了狼牙山,只怕此生是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萨昂脸色凝重地注视着沈睡中的人儿,眼底有着深刻的痛楚。
虽然此刻他们近得只在咫尺,然而两人之间却仿拂隔了道永远也跨越不过的鸿沟,再也无法触碰到对方……
一连被软禁了十天,察朵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其实萨昂除了限制她的行动之外,并没有苛待她,她不仅可以在宽敞的客房中自由走动,他甚至还暗中命令灶房多爲她准备一些滋补的膳食。
然而,情绪悲拗的察朵儿根本没有胃口,这几天来吃得少、喝得少,却整日以泪洗面,想要不憔悴也难。
此刻,察朵儿宛如一尊失去生命的木偶般,眼神空洞地坐在桌前。
忽然,一阵开门的声响传来,她心想大概是奴仆送来今日的午膳,毫无胃口的她,根本连转头一看究竟的兴趣也没有。
“你想离开这里吗?”
这句出乎意料的问话蓦地窜入耳中,让察朵儿诧异地愣了愣。她转头一看,就见玉真走了进来。
“我是来放你走的。”玉真直接点明来意。
放了她?怎么会?
“是他……”
“当然不是!”玉真哼道。
这几天以来,萨昂只是将察朵儿软禁在客房里,冲冲没有打算进行下一步复仇计划的迹象。
她心里明白,萨昂是狠不下心来那么做,而他的顾忌更证实了他的确己经爱上了察朵儿!
既然萨昂没办法痛下决心地执行复仇大计,那么就由她来推他一把吧!
“爲什么?”
“哼,因爲我爱他,所以我不能容忍你在这里!我希望你和他永远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她坦率而充满敌意的回答,让察朵儿一愣,随即想到这个女人也爱着萨昂,也想要成爲萨昂的妻,那让她的心仿拂被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地紮刺着。
一察觉自己再度因那个男人而心痛,察朵儿就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
明明该恨他的,可是她的心却还是收不回对他的深切情意……
“快点,我可没有多少时间,等会儿负责看守的人就要回来了!”玉真不耐地催促着。
刚才她悄悄在两名守卫的食物中下了点泻药,并算准了他们闹肚子疼的时间,“凑巧”地经过,且“好心”地主动表示愿意帮忙暂时看守察朵儿,让他们得以去茅房解决燃眉之急,而她也好乘机进来放人。
她并不怕私放察朵儿的事情会被萨昂得知,事实上,她根本没打算要隐瞒,因爲,她就是故意要借此逼萨昂非得进行下一步的复仇计划不可!
“换上这套衣裳,跟我来。”
玉真给了察朵儿一套避人耳目用的奴婢衣物,并在她换好衣裳后,带着她走出客房。
察朵儿跟在玉真的身后,谨慎地低下头,小心藏住自己的容貌,顺顺利利地出了石堡。
在石堡外的那片竹林旁,玉真早己事先备好了一匹马。
“你会骑马吧?”
“嗯。”察朵儿点了点头。她的骑术虽然称不上精湛,但至少不至于会跌断自己的颈子。
“那好,快走吧!”
察朵儿点了点头,攀上马背,又深深望了石堡一眼之后,才骑着马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名前去房中送茶水的奴婢赫然发现察朵儿不见了,立刻奔去察告萨昂。
萨昂震惊又愤怒,并且很快就查出是玉真搞的鬼。
“是你放走她的?”他咬牙质问玉真。
“没错,是我!”玉真坦白承认。
“你——你竞敢这么做?!”
萨昂债怒地握紧拳头,倘若玉真不是女人、不是他师父的女儿,他早就动手狠狠教训她一顿’了!
“爲什么不敢?”玉真毫不闪躲地面对他的怒气。“既然你冲冲下不了决心,我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萨昂怒吼道:“我早就说过了,我复仇的计划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自作主张擂什么手?”
“你的计划是与我无关,但我就是看不惯你一味逃避的样子!你祖父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了原本一心一意要替自己复仇的孙子,如今却因爲一个女人而犹豫不决,甚至打算放弃,想必他老人家一定会感到痛心疾首的!”
“住口!”
听见这番指控,萨昂的黑眸几乎快喷出火来。
他那震怒的神情相当骇人,但玉真并不害怕,因爲她知道萨昂再怎么愤怒,也不至于会动手伤她。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现在不就是因爲顾忌着察朵儿,所以冲冲不肯进行下一步计划?要是你真打算替你祖父报血海深仇,就该狠下心来照你先前的计划去做!”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萨昂咬牙切齿地吼了回去。
他恶狠狠地又瞪了玉真一眼之后,随即转身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玉真知道他打算去追人,对着他的背影嚷道:“她现在可能己经返回“赤那部族”了!萨昂,十多年来的仇恨,是该有个了断了!”
萨昂的脚步不曾稍停片刻,他迅速来到马厩,跃上他那匹千里良驹,立刻策马追了出去。
一路上,萨昂快马加鞭,拚命地追赶,希望能够追上察朵儿,希望能够及时拦下她,将她带回身边。
但……就如玉真所言,都已经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现在极有可能已经返回“赤那部族”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该怎么做?真要依照原先复仇的计划行事吗?
萨昂的眉头深锁,脸色紧绷,复仇与情感仍在进行剧烈的拉锯战,让他此刻的情绪一如这几天一样的沈痛与煎熬……
距离那场可怕的狙击行动,己经过了一个多月。
即使心爱的女儿目前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察木克依旧没有放弃希望,每天都命人出去四处寻找,不放过任何的蛛理马迹,就盼上天垂怜,他那善良美丽的女儿能够逢凶化吉。
这一天,儿名手下正要外出寻人,才一出大门没多久,远远就见一匹马儿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是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小姐!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手下们振奋地大吼。
这个好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察木克夫妇的耳里,他们激动地奔出大门外,要在第一时间亲眼确认女儿仍平安无事。
“朵儿?真的是朵儿吗?”
一看见马背上的人儿的确是他失踪已久的爱女,夫妇俩不禁激动地红了眼眶,差一点当场落泪。
“朵儿!我的好女儿,你这阵子受了什么折磨?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咧!”察木克一脸的心疼。
“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会如此憔悴?!玉舒兰也哑咽地问。
看见久违的爹娘,听着他们温暖的关怀,察朵儿的情绪也同样激动。
刚才在回来的一路上,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爹娘的面前哭泣,不要让她挚爱的家人再爲她担心,可是一想到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还让家人如此担忧,她就不禁红了眼眶。
她下了马,正想要开口对爹提起萨昂他祖父的事情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心惊地回头一看——
果然是萨昂旦
看见他驾驭马儿的俊美英姿,她不禁想起了过去他也曾与她亲密地共骑,那时她还依偎在他的怀中,感到无比的幸福与甜蜜……
一阵尖锐的痛楚划过心房,让察朵儿的脸色苍白。
她紧咬着下唇,指尖掐入柔嫩的掌心,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克制掉泪的冲动,不许自己再在萨昂的面前落泪。
察木克小心地将妻女护在身后,防备地打量马上的男人,直觉这男人和女儿这段日子的失踪有关。
“阁下是?”察木克问。
萨昂一看见察木克,黑眸立刻浮现深刻的恨意。
“哼,十五年不见,你认不出我也是理所当然。”
“十五年?”察木克疑惑地打量萨昂,说道:“你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十五年前……你岂不是才不过七、八岁大?”
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怎么会对他怀有这么深的敌意和恨意?
萨昂哼了声,冷冷地说:“你对我或许没有印象,但是应该还记得我的祖父,毕竞,对于截去你手臂的人,不可能忘得掉吧?”
察木克闻言倒抽一口气,神色异常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