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男孩穿上了仆役的衣裳,加上有察尔雅的掩护,他们一路避开了多名护卫,悄悄来到一处花林茂密的角落。
从枝叶的缝隙,男孩远远瞧见了他亲爱的祖父一动也不动地倒在一片腥红的血泊中,不仅如此,祖父的手脚还被残忍地斩断,死状凄惨!
男孩骇然抽气,惊恐地瞪着这一幕。
他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有种快要喘不过气的痛楚,仿佛有一条绳索正狠狠地绞紧他的咽喉……
一双黑眸蓦地睁开,在仅有微弱月光的幽暗中,隐隐闪动着光芒——那是充满恨意的眼神。
萨昂的神色阴郁,气息有些粗重,刚才梦见的陈年往事,让他俊魅的脸孔浮现一抹狠戾之色。
已经十五年了……
即使当年他才不过八岁,即使事情已经过了十五年,但是当时的情景,仍深烙在他的脑海中。
祖父,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当年好心前去医治“赤那部族”的族长察木克,最后却被残忍地处死!
萨昂闭了闭眼,沈痛的往事让他的胸口涌上一股强烈的抑塞郁闷,就连心脏也狠狠地揪紧。
由于他爹娘死得早,他自幼是由祖父带大的,祖孙俩相依爲命、四处游走。
八岁那年,他与祖父正好行经“赤那部族”附近,有名老妇人患有痛疾,祖父治好了她。
消息一传开,榷患各种疑难杂症的病患便闻风而来,请求祖父医治,而仁心仁术的祖父一一治好了这些病患。
当时,“赤那部族”的族长察木克染上不明恶疾,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听闻祖父医术卓越,便派人请祖父前去医治。
祖父悬壶济世,一生以救人爲志向,自然毫不犹豫地应邀前往,想不到,却因此枉送了性命。
那些无知又愚蠢的人,竟因爲自己的多疑与猜忌就怀疑祖父是敌方派去的奸细,还用残忍的手段处死了祖父!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血腥残酷的一幕,更恨自己当时连想要亲手埋葬祖父的能力也没有。
这件事情成了刻在他心底最深的痛,这十五年来不曾或忘。
在他的人生中,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而活着最大的目标就是要当年害死他祖父的察木克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誓言要报仇,而现在,时机己然成熟。
萨昂转过头,望着枕畔安然酣睡的人儿,眼底闪动着阴鹜的光芒。
察朵儿,“赤那部族”族长最宠爱的女儿。
他的唇角一扬,勾出一抹冷笑。
原本他打算杀了她,让察木克也尝尝失去挚爱人儿的痛楚,于是他率众狙击她的队伍。
想不到,她所乘坐的马车都摔毁了,她竟然没死,而且还失去了记忆,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他临时改变了计划。
当年,祖父惨遭肢解致死,现在一刀杀了她,实在太便宜了他们,所以,他要执行更彻底的报复!
从察朵儿那双澄澈如湖水的眼眸,看得出她确实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掌心中呵护,在她十多年的人生中,只怕从不曾沾染过任何的丑恶。
这么一个单纯而生嫩的女子,要撩拨她、诱惑她,实在太容易了,而彻底毁去察木克最锤爱的女儿,该是相当痛快的报复吧!
他不知道察朵儿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尽快地彻底掳获她的心,他要摘下这朵纯真的花儿后,再狠狠地践踏、毁弃里
爲此,尽管他明知道她对男女亲密之事根本全无经验,却无情地不给她半点适应的时间,直接以最亲昵的触碰来挑逗、诱引她。
萨昂喷着一抹冷酷的微笑,伸手轻抚着察朵儿的面颊。睡梦中,她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了些,那全然信任的模样,让萨昂的眼底泛起了森冷的光芒。
这头美丽而纯真的猎物,既然已经落入他的掌心,就绝没有逃脱的生路!
当察朵儿不见之后,“赤那部族”上下全都陷入一阵愁云惨雾之中。
一看见手下返回大厅,察木克立刻焦急地追问。
“怎么样?找到没有?”
昨日他心爱的女儿说要亲手做些饰物送给她娘,外出去摘花了,想不到己经过了傍晚,却冲冲没有回来。
这不寻常的情况,让他担忧极了,立即派人出去寻觅。
岂料,经过将近一个时辰后,手下竞传回了恶耗——
女儿乘坐的马车坠毁在一座土坡下,而随行的护卫和奴仆全都死了!
这个可怕的消息,吓坏了察木克夫妇,直到后来听说手下们没有见到爱女的屍首,心底才又升起一理希望。
或许,或许老天垂怜,那个单纯善良的孩子逃过了一劫。
可是,倘若她没死,会上哪儿去了?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究竞怎么样?你们找了一上午,有没有发现?”察木克追问。
“回族长,属下们还是没有找到小姐……”
“什么?!”察木克焦躁地叱喝:“一群没有用的饭桶!既然没找到人,还回来做什么?”
“回族长,属下找到这个,可能是小姐的东西……”一名下属恭敬地呈上一顶缀有七彩玉石的滚毛帽。
察木克接过那顶毛帽,夫妇俩互望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没错,这的确是朵儿的帽子!在这顶帽子的附近,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其他线索没有?”
“没有,属下只找到这顶帽子。”
“那还不快点再出去找!快去!就算把那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小姐!”察木克挥着仅剩的一只手臂,激动地催促。
“是。”
“还有,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也给我调查清楚!”
“属下遵命。”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朵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屍。”最后几个字,察木克说得异常沈痛。
“是,属下告退。”
手下离开之后,察木克夫妇满脸愁容地对望。
“到底会是什么人下的手?我可怜的朵儿……”玉舒兰哑咽低语,担忧的泪水忍不住落下。
“夫人先别这么绝望,朵儿那孩子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察木克开口安慰,但自个儿的脸色却仍十分凝重。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爱女已惨遭不测,然而随行的护卫和奴仆都惨死了,他尽管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却实在没法儿持太乐观的态度。
“这一带不是挺平静的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玉舒兰泪涟涟地问。
“或许对方是临时起意,也或许有什么不轨的意图……”察木克沈重地叹了口气。
如今,除了倾尽“赤那部族”之力四处搜寻之外,似乎也只能祈求上天垂怜,保佑单纯善良的女儿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归来了……
经过一连数日的疗伤与休养,朵儿身上的伤已结痴,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己能够轻松地走动了。
这日午后,萨昂说要下山去办点事,朵儿便在玉真的陪伴下,在石堡的庭院中四处走走、透透气。
过去这几天以来,萨昂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旁,细心地呵护、照料,宛如将她当成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守护。
回想起这一切,一股奇异而微妙的骚动就在朵儿的心底荡漾开来。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已占据了她的心思,即使此刻他不在身旁,她的心绪仍旧不由自主地飞到他的身边,只不过她……
一阵飞鸟振翅掠过的声响,蓦地打断了朵儿的思绪。
她回过神,目光环顾着对她而言仍十分陌生的庭院,最后来到一座石亭中坐下来歇息。
“玉真,走了一会儿,我有点累,也有点渴,你可以帮我去沏一杯茶过来吗?”她轻声开口。
“是,那小姐在这儿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嗯。”
玉真离开后,朵儿坐在石亭中,独自欣赏着眼前美丽的景致。
她瞥见不远处,有一棵花木开了一朵朵美丽的桃红色花儿,她忍不住走过去,细细地驻足欣赏。
半晌后,她的目光一转,看见另一处的花圃开了一整片的雅致小花,她惊喜地走过去,弯身嗅了嗅花儿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她瞧见一棵果树上结了许多鲜艳欲滴的果子,忍不住好奇地走过去端详。
这样沿路走着、看着,她来到了石堡的大门处。
眼看大门附近没有人守着,也刚好没有任何奴仆经过,朵儿便踏着轻巧的步伐走了出去。
出了大门,她沿着平坦的道路走了一会儿后,瞧见一旁是一片清幽的竹林,景致十分优美,她便转身走了进去。
进入竹林后,朵儿步伐轻盈地走着。
忽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但她的脚步没停,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去。
然而,过没多久,有道身影蓦地掠至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朵儿惊讶地擡头,看见了萨昂。
“你怎么会在这里?”萨昂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他今日下山去办点事情,回程时远远就瞥见一抹窍细的身影走出石堡,窜入一旁的竹林。
那不寻常的人影引起他的疑心,于是立刻追来一瞧究竞,想不到竞然是她!
她爲什么会一个人离开?该不会她的失忆全都是装的,这会儿打算趁他不在的时候悄悄逃掉?
朵儿仰头望着他,娇美的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着同样的问题,并欣喜地笑道:“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害怕迷路,没法儿回去了!”
“既然怕迷路,爲什么还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萨昂眯着眼问道。
虽然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惊慌与心虚的神色,可他心底的怀疑并没有那么轻易就被打发掉。
“因爲我的身子己经好多了,我想,到附近走走、看着曾经熟悉的景色,说不定可以帮助我想起一些什么。刚才我瞧这片竹林十分清幽,就忍不住走进来,结果差一点迷失方向,还好你出现了,我就不用担心了。”朵儿笑着答道。
萨昂望着她脸上的笑容,黑眸紧盯着她的眼,像是想从她细微的神色反应来分辨她话中的真僞。
“玉真呢?既然要出来,怎么没带着她一起?”
“不关她的事,你别怪她。我刚才本来在石亭中歇息,觉得渴了,要她去帮我沏一杯茶过来。我是临时起意,自个儿随意走走的……你在生气啊?”朵儿瞅着他不甚愉悦的脸色,瞧他的眉心还紧锁着呢。
萨昂闻言,立刻缓了缓脸色,将她娇小的身子揽进怀中。
“不管怎么样,以后你别再一个人乱闯了,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他开口肠丁泞。
“原来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啊?我还以爲你在生我的气呢!”朵儿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
“当然担心你,你可别忘了之前才刚发生的意外。”
听他这么说,朵儿便顺口问道:“对了,先前袭击我的到底是什么人?爲什么要那么做?”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不过根据目前的线索……对方似乎是“赤那部族”的人。”
萨昂故意这么说,想试探她的反应。
听丁他的话,朵儿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她偏着头,像是在细细地思忖。
“你说的‘赤那部族’……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萨昂挑眉望着她。
难道,她对自己的出身也忘得一干二净,连半点模糊的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