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忍不住大笑起来。
正笑着,院中响起一阵说话声,两口子正好奇是谁来了,程婆子慌慌忙忙走了进来。
“广义媳妇要生了。”
按理说,桂丫早就应该发作了。
可是一直没动静,再加上也找大夫和接生婆来看过了,都说还没到日子,二房一家也只能按捺着性子等。
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当头儿发作。
因为临近桂丫产期,这阵子镇上的生意已经停了,就县里铺子的生意还在做。卢广义日日在家守着媳妇,就怕突然发作了,家里人手不够用。
桂丫叫起疼来,卢广义立马手足无措起来,还是梅氏指使他,他才跌跌撞撞跑来二房家借车。马车比驴车跑得快多了,也稳当。
一听说要借车去请接生婆,周进二话不说便去套车了,两个男人匆匆忙忙赶车出去,卢娇月则把点点交给程婆子,去二房那边帮忙了。她没敢带孩子过去,就怕到时候顾不上,又或者女儿被吓着了。
桂丫发动地很快,前面叫起疼来,后面羊水就破了。梅氏急得满头大汗,正手忙脚乱着,见女儿过来了,忙让卢娇月去准备东西,她则在屋里看着桂丫。
卢娇月赶忙去烧水,水在锅里烧着,她又忙着去找酒,还有梅氏提前准备好的木盆、铁剪、还有布,以及襁褓之类的东西。
她心里有些紧张,因为生点点那会儿,她听接生婆说过,说她运气好,是先见红的。先见红就不怕,能给她充裕的时间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若是碰到那种先破羊水的,尤其是头胎,妇人的产道本就难打开,拖久了就怕羊水流干,孩子还生不下来,到时候就危险了。
将需要用的东西都抱过去,卢娇月凑到近前看桂丫的情况。就见她面色痛苦,额头上全是汗,梅氏正在一旁给她抆汗。
“怎发作得这么急,桂丫你可千万别怕,接生婆一会儿就来了……”嘴里安慰着,其实梅氏心里也十分焦急。
“娘,你别慌,进哥赶着马车去的,接生婆那里提前打过招呼,让她最近哪儿也别去,指定一会儿就到。”
“嗯嗯,接生婆一会儿就到了。”
桂丫见婆婆比自己还着急,忍着疼安慰她:“娘,我不疼,你别着急。”
“我不着急,我不着急……”
幸亏没多大一会儿,接生婆就被请来了,梅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桂丫生得很快,刚过午时,孩子就生下来了。
其中有些凶险,因为桂丫的羊水流得很快,也幸亏这接生婆帮人接生了几十年,十分有经验,紧要关头她使出浑身手段,在桂丫肚子上又是推又是揉,才帮着她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卢娇月第二次目睹妇人生孩子,两次都那么危险,让她的心忽上忽下,直到听到婴儿哭声,她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是个男孩。
因为梅氏有经验,桂丫孕期的时候,她一直帮她控制着食量,所以孩子并不大,但哭起来的声音十分洪亮,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个健康的娃儿。
卢广义望着妹妹怀里的孩子,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去接又怕自己抱坏了,只能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看着。
“你嫂子怎样了?我去看看她。”说着,他就闷头往房里闯去,差点儿没被门槛给绊倒。
卢娇月想叫都没叫住,只能摇头笑着。
这时,卢明海和周进也从县里回来了,听说桂丫生了,还生了个小子,两个人都很高兴。卢明海将孩子接过去,望着襁褓里的奶娃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我的大孙子呐!”
坐了一场月子,桂丫终於能明白为何当初小姑会那么和自己抱怨了。
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炕不能下,脸不能洗,甚至都头发都不能梳,还得日日躺着,躺得骨头都是疼的。
可这抱怨也是幸福的,婆婆体贴周到,男人知道心疼她,亲娘为了来侍候她坐月子,差点没和婆婆打起来。这种被人围着的幸福,是早年她想都不敢想的。
尤其如今连儿子都有了。
其实怀着的时候,桂丫心里一直忐忑着。男人是长子,公婆嘴里没说,心里肯定是想要孙子的。尤其当年她娘一直生不出儿子,她奶总是恶毒地骂她娘就是个下不出来蛋的母鸡,甚至骂她们姐妹三个也是以后肯定随了她娘,是个下不出来蛋的。
桂丫嘴里虽然没有提过这事,实则心里一直记着。生不出男丁的苦,她看了十多年,真不想让自己再过那样的日子。也幸好男人总是安慰她,说家里儿子多,女儿少,你看妹妹看点点,所以真生了女儿不用怕爹娘不喜欢,只会当做掌中宝。
因为这些,桂丫才能心里安稳些。
其实若真生了个女儿,她也喜欢,可头胎生下儿子,她后面也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
如今抛去心里负担的桂丫,老老实实在家坐月子,日里让梅氏补着,刘翠兰三五不时还上门给她做些好的端来,也因此出月子的时候,被补得油红似白的。
因为家里有孝在身,壮壮的满月酒自然是没办法大办的,也就二房一家和周进两口子,以及三房一家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乡下人守孝没有太大的规矩,也没有什么不能沾酒肉的讲场,只要不当着人面吃,也没人会讲究什么。
衬着二房家这边的热闹,大房这边则凄冷得厉害。
方才胡氏又和崔氏吵了一场,也是积怨已久。胡氏记恨崔氏把钱粮偷偷给卢桂丽送了一半,另一半又锁了起来,日里抠抠索索往外拿。拿一次就念叨一次,让他们省着点儿吃,要不然该接不上顿儿了。
此时的胡氏自然不会因为是吃崔氏的粮食,而觉得有什么羞愧,反而更是恨崔氏补贴女儿。光顾去计较这个了,也因此早先还知道催促卢广仁外出去做工的她,最近反倒忘了这茬。
卢广仁日日不着家,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卢明川隔三差五才会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累得像条狗似的,话懒得说一句,家里活儿更是从不沾手。小胡氏母女像个哑巴似的,哪怕胡氏找茬骂两人,两人也从来只是受着,从不反驳一句。
唯一有点人气儿的,也只有崔氏了。
胡氏有事没事就找着崔氏吵两句,这不,眼见方才三房一家边说话边打门前经过,她知道今天是二房家孙子满月,这是要去吃酒了。就忍不住去正房挑唆上了,说二房家请吃饭,请了三房家,怎没来请这当太奶奶的。
其实崔氏心里也正恼火着,可让她当着胡氏面承认儿子不待见她,她可没脸。只能拿话去塞胡氏,两人正吵着,二房家派卢广义过来给崔氏送席面来了。
其实说席面有些夸张了,就是今天做的好菜都弄了一碗,装了满满两食盒拿过来。
“奶,今天壮壮满月,因为爷刚去,家里也不能摆酒,就一家人坐在一处随便吃吃就当庆祝了。我爹特意让我来给您送菜,孩子太小,不能抱出来,改明儿天暖和了,我就把孩子抱来给您看看。””
崔氏连声直应,顺便还拿眼角得意去扫胡氏,只差对她说,你说我儿子忘了娘,你现在再看。
卢广义走后,崔氏就撵胡氏:“晌午别做我的饭了,我吃我儿子给我送的。”
可把胡氏给气的,回东间的时候差点没把门框子摔破。
崔氏故意和胡氏怄气,中午还把小胡氏和小妞妞叫来吃饭,就是没叫上胡氏。胡氏被气得心口疼,捂着胸口在炕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稍微舒服了些。
好不容易等她顺过来气儿,就听堂屋里有动静,她冲过去巴着门往外看,就见崔氏把二房送来的菜往食盒里装,然后拎着食盒就出去了。
不用说,这是当娘的吃好的不忘女儿,给卢桂丽送去了。
胡氏心里那个恨啊,当即冲出去,把崔氏放在柜子的菜拿出来都给砸了。砸了个稀巴烂,又拿脚踩了踩,她心里才痛快。
等崔氏回来后,一见满地狼借,自然又和胡氏吵了起来。
也是凑巧,今天卢明川回来了,一见儿子崔氏就告起状来,说她自己都没舍得吃,就想给儿子剩几口肉,让他吃了补补身子,都被胡氏这婆娘给糟践了。
大房多日未见荤腥,卢明川又在外面是干体力活儿的,说实话馋肉得厉害。看着地上依稀还能看出模样的鸡鸭鱼肉,卢明川当场黑了脸,甩了胡氏两巴掌。
这时,崔氏摸索着从另一个柜子里端出两个碗来。乡下老鼠多,吃不完的菜都不会放在外面,而是放在柜子里。
“也幸好我想着咱们可以分着吃,不一顿吃完,留了些,要不然都被这婆娘给糟践了。”
这会儿小胡氏把饭也做好了,崔氏让她拿去热了热,三人连同妞妞就着大肉块子喝稀粥。边吃,崔氏还边心疼道:“要是胡氏不糟践,咱们能吃好几顿。”
被撵回屋,说糟践东西晚上不能吃饭的胡氏,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心口又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