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快步走,边想明德帝喊他有什么事情,可能多半是跟平王世子有关,让他派人去一路暗中盯着一类的。
可是见了明德帝,他却被一道折子劈脸就砸来。
“你自己看看,从明儿起,北镇抚司你也暂时不用去了!”
周锦成手忙脚乱接过折子,打开一看,眼前发黑,一把就跪倒喊冤:“陛下,这是有人诬蔑臣!臣连江南织造厂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跟他勾结?!”
明德帝冷哼道:“南镇抚司向来监管法纪,没有头尾的事,他们会给朕报上来不成?!且先不提这个,你手下那个姓谢的千户一事朕还没跟你算帐!你已经是指挥使,你还掺和着跟许家斗什么?你就见不得锦衣卫里还有别人给朕忠心耿耿的办事?!”
一番话论下来,罪名可不轻,吓得周锦成连磕三个响头:“陛下明察,那谢千户是背着臣与皇子勾结,臣并无他心!”
谢千户把三皇子供出来,自然是死无藏身之地,事后他还怕自己有什么把柄会落在姓谢家里人手里,结果谢家一场火烧个精光,他才放下心来。
原先明德帝并没有因此责备他,结果今儿就两罪一块论,周锦成怎么可能不怕。
更何况,他真没有和江南织造厂的人有私,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脑子有坑才去勾结这个。他要财路,哪条不比江南织造厂的财路来得不吸引人注意!
然而他再三陈白,明德帝都没理会,直接让他滚。但最后也没真驳了他的差,而是让南镇抚司的人继续深查。
不过一个时辰,周锦成夫人得了一批次货充好货转手的事情就禀到明德帝跟前。明德帝听到那些布料是怎么被抬起的价,再听闻太子也曾穿了一身那种布料的衣裳,这些次料二次水涨船高,让周家人狠狠又捞上一笔,他眼里闪过怒意。
一拍桌子骂道:“混帐!”
戚公公也听得咂舌,敢情一开始布料抬价是梓妤弄出来的,帝王珍爱的那件衣裳,如今还被他好好收在衣柜里。
戚公公忙就要去安抚:“陛下,您先消消气,让奴婢送信问问姑娘,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姑娘可是还另做有一身衣裳送进宫给您的。”
“关梓妤什么事,朕骂的是周家!”
戚公公:“……”他突然觉得明德帝其实并不那么英明,这护犊子护得都没谱了,明明是周家也中了算计才对。
皇帝震怒,周锦成很快也收到消息。他这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白混的,南镇抚司虽是兼在许嘉玄那头,要得到一些消息也不算难。
他弄明白事情关键是在那批布料里的时候,就更不安了。
他是真不知道布料是从江南那边流过来的,急得他回到家里就朝妻子一通吼,周夫人被他吼得直落泪,最终在他气得脸都铁青的时候哆嗦着说:“老爷,妾身是真的通过江南织造厂的人弄的布料啊,就是上回母亲大寿认识的……”
周锦成原还想着此事起码还有回旋的余地,听到妻子说出实话,眼前一黑,险些一头紮到桌角上。
与此同时,身在东宫的太子也得到消息,玩味一笑。这锦衣卫里头就没少过热闹事,笑过后,他继续气定神和地临摹一位大家的字贴。
是夜,绿茵趁许嘉玄沐浴时给梓妤送来消息。梓妤听说明德帝一丝也没怪自己时,神色古怪了一下,再听到说如今周锦成还求到太子跟前去,跟太子表忠自己一无所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妻子上,她扯扯嘴角。
“姓周的真不是个东西,拿着妻子赚来的银子去花天酒地,转头就把妻子给卖了,自己要撇得一干二净。”
绿茵附和道:“可不是,这男人坏起来,骨子里都坏水,心都烂透了!”
梓妤此时又心生一计,说:“你告诉周夫人,让她去陈家找我二舅母认错,她可能还会有转机。至於姓周的,让南镇抚司的人给他透透口风,说陛下其实更想借三皇子的事情震慑大臣,谁让他好不巧不巧,手下的千户撞上去了,自然是要拎他出来敲打。”
听着吩咐,绿茵有些想不明白,周夫人那头她能理解,其实还是想给她二舅母出那口上当的气。但周锦成……绿茵转了转脑子,没转动,只依言去行事。
小东西乖巧地站在架子上,见梓妤说完事情了,喊她:“小鱼!”边喊边抬起上了链子的脚,意思想让她打开。
它精乖得很,梓妤失笑,伸手去给解开了说:“明儿让绿茵带你去各处转一圈,转个两日,我再放你。”
省得不知道飞哪里,还得她再一通瞎找。
小东西高兴得又蹦又跳,从架子上飞下来,一头就紮进她怀里。
许嘉玄正好出来,想拿本书到床上看,结果就看到他夫人那只鹦鹉被搂在怀里,脑袋就枕着那片起伏。
他扫了几眼,对那个喊‘小鱼小鱼’的小东西莫名的不爽,一声不吭拿了书回到床上。
梓妤逗了会小东西,也不再给锁上链子,想着左右是晚上,会关门窗,它也不会乱飞。她去沐浴,今日不用洗发,很快就从沐房出来。
许嘉玄还拿着书本看得入神,她走到放灯烛的高几,随手把发间的银簪子拔下来,挑了挑灯心。
蜡烛在这里爆了一下,光影忽明忽暗,许嘉玄抬头,很快眼前又明亮起来。
她脱了鞋子上床,睡到最里侧。
刚躺下,她就听到许嘉玄把书也放下,跟她说:“把手给我看看。”
他声音无情无绪的,跟发号施令一样。
梓妤冲疑了片刻,哪知他往自己这边一倾身,就摸进被子,把她的手先捉了出来。
他对着光左看右看,看到只是浅浅的红痕,知道明天就该散了。
他盯着看了好大会,最后也没有再抓着她的理由,握着她手塞回被子里,自己挪出去吹蜡烛,放下帐帘。
梓妤眼前彻底暗下来,准备闭上眼睡觉,不想身上突然一重,许嘉玄居然一声不响就压了上来。
她闷闷哼一声,一只手就准确摸上她的唇,下刻他滚烫地吻落下来。
他用嘴唇摩挲着她的,小心翼翼,在彼此呼吸纠缠的时候去勾住她小舌。
上回就让他心醉的滋味再度席卷着全身,血液沸腾着,让他呼吸渐重。
梓妤没想到他说亲就亲,一点预兆都没有,手抵在他胸膛上,努力学着在这种亲密中呼吸换气。
不然,她非得要再被憋气过去。
轻轻的吮吻声在帐子里不时响起,梓妤听着听着,竟也觉得有些臊,脸颊滚烫,四肢似乎也有些发软。像是躺在云端上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而他的手还探进了衣摆,拿刀的手指腹粗粝,在她细滑的肌肤刮过,让她身上都起了小点点。
梓妤轻颤了一下,心想这煞神是要圆房吗?
许嘉玄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对陈家是还有怨气,可她又不姓陈,是他的结发妻子,有着圣旨绑在那头,他们俩应该就是这么一辈子了。
许嘉玄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唯独去忽略最真实的一点,其实他并不讨厌她。
可是他在这个时候,居然松开她,从她身上翻下去,喘着粗气。
梓妤侧头看他,帐子里太暗,他的神色并看不清楚。但他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也转脸过来,她发现他确实有一双淩厉的眼眸,即便在这暗夜里,那束光仍会从眼中深处迸射。
他不说话,梓妤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想到上回自己开口想让圆房,结果他别扭得再三拒绝,她觉得自己还是别说话了。
许嘉玄终於在这个时候打破沉默:“我还是对陈家有怨。”
梓妤闻言诧异,他在说完后却一转身,背对着她,似乎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要说。
她抿抿唇,不知道他这又闹什么别扭。
他对陈家有怨,然后呢,对她心里也有怨?
她想了想,问:“所以呢。”
他却闷葫芦一样,不再说话了。
梓妤藏在被下头的手指抠了抠被面,不断猜想着是什么让他停下来,想来想去,最终想起早上他去了威武侯那里。
所以,他对陈家有怨,即便是想跟她圆房,但心里又过不去那道坎?
梓妤突然扑哧笑出声。
这是个傻子。
自己跟自己较上劲了。
她笑出声,许嘉玄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就那么闭着眼,将在体内乱窜的冲动压下去。一只手却悄悄探过来,覆在他手背上。
他心中猛然地悸动,手指慢慢的反客为主,将她娇小的手掌握到手中,手心是彼此的温度。
梓妤也闭上眼,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入睡。
先让他别扭着吧,等哪天她真的心疼他了,再考虑要不要主动。
次日清晨,许嘉玄是被热醒的。梓妤被他搂在怀里,紧贴着,身前软软地一片亦随着她呼吸起伏。
十分明显的感受。
许嘉玄就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往一处涌,他缓缓侧头,结果眼前先看到的不是梓妤的脸,而是一片绿掺着紫,水光油滑的尾羽。那尾羽还很丑的秃了一小块,露出它身上些许肉色。
许嘉玄猛地就翻坐起来,看清楚是什么玩意儿,气得一把扯着它尾巴就要提溜起来丢出去。
这讨厌的鹦鹉跑他床上,还拿着屁股对着他脸睡觉?!
小东西被惊醒,尖叫一声。梓妤也被吓得坐起身,正好看到小东西被许嘉玄抓着尾巴,然后尾巴那点羽毛不堪重负,它吧嗒一下掉回到被上。
小东西惨绝人寰地哀嚎一声,屁股上的毛又秃了一块。
梓妤:“……”
许嘉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