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烛火猛地一晃,她回了神,伸手扶住灯盏,转头才发现马车窗格外天已大亮。
那晚番头发怒之后,上方守官和兵卒立即下来麻利地开了关门,让他们得以入了关口。
此后一路更是赶得匆忙,每日从早到晚,昨日甚至来不及赶至驿馆,只能在路上找背风处露宿一晚。
虽然连日赶路劳累,她也没怎么留意,自从那晚得知这突来的消息,这些天就没怎么安宁过。昨夜又赶上气候不好,她左右睡不着,不知不觉就在车上坐着思索到了现在。
回了神才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唤她,她凑近窗格,听清是婢女:“夫人!夫人!请起身,该继续上路了。”
舜音拎了拎神,吹灭烛火,回答说:“起了。”
两个婢女一前一后,送入梳洗的清水和干粮淡茶。并未停留伺候,只因这一路她就没用人伺候过,每日都是自行收拾妥当,大家都习惯了。
马车外围还有一圈随从用毡布围绕的挡护,等到舜音全已收拾完毕,婢女才动手撤去,即刻上路。
到了这里番头也没片刻放松停歇,一路仍是催促。走出去很远,他嘴里叼着块胡饼,不忘指使旁边随从:“赶紧去前面探探路!老子真想即刻就到凉州!”
“行军司马……”车中的舜音忽然开口。
番头只听见一个开头,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一眼马车,心想怎么着,不都告诉你是谁了吗,总不能还计较吧?随即突然会意,咧嘴笑了,高声道:“夫人莫急啊,这不就快见到了吗?”
舜音坐在车中,轻合住唇,原本想问“行军司马可知要娶的是我”,总觉得这话太过诡异,还是没问出口。
仔细想想,穆长洲也未必还记得她了。
车身一晃,帘布被吹得轻掀起来。舜音转头看出去,是驶入了一片茫茫尘土荒原,遥远处隐隐泛黄,也不知是不是沙丘,连绵起伏如波涛。
路上只他们这一行人,简直太过安静。
蓦然一声笛啸,突兀尖利,刀一样直刺耳中。
舜音一手捂住左耳,拧紧了眉,正要望出去,马车忽然一停,外面番头放声大喝:“有示警!快!”
她才意识到这是先前去探路的随从发来的。
外面一阵人仰马翻,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掀开竹帘道:“夫人赶快下车躲避,恐有沙匪作乱!”
都在吵,声音太杂,舜音没有听清,猜想她说的是沙陀部族的匪类,早年就曾听往来长安的胡商们说起过,专劫商旅平民。
她来不及多想,一手伸入座下包袱,一直摸到最底下,从几本厚厚的折本下面抽出一把细直的匕首,塞入袖中,一掖袖口,探身出车。
番头嘴里的饼早扔了,用力朝婢女们挥几下手:“带夫人躲起来去!”吼完又命令其他随从,“将车赶远!”
随从们忙而不乱,动作迅速。
道路两侧都是荒原,舜音被婢女们带往一侧有树有石的地方躲避,回头看见另一侧荒原里尘沙飞扬,沙匪们大概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