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2)

意千宠 九月轻歌 6897 字 1个月前

第100章

裴三奶奶没有办法,只得去求太夫人。

太夫人对裴三奶奶一直没什么好感,连带的对裴三爷没有着诸多无奈。不是裴三爷默许,裴三奶奶怎么敢打裴奕的主意。她不是多有耐心的人,见到裴三奶奶的时候,态度并不友善,满脸淡漠。

裴三奶奶只得装作没看出来,面上挂着苦笑,说了近日诸事不顺,末了又道:「我想来想去,大抵猜得出,是惹了暮羽媳妇,我就想着跟她赔个不是,日后尽量少来打扰她,求她不要跟我计较。」

「这话可就奇了,阿浔怎么可能忤逆长辈?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太夫人语声清冷,「我是阿浔的婆婆,她自进门之后,一直秉承孝道,我是打心底的喜欢这个媳妇。」

「是是是,是我失言了。」裴三奶奶连忙认错,「之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我想跟她赔个不是。可她总是不见我,你看——能不能帮我跟她递个话?」

太夫人哪里看不出,叶浔的避而不见,就是让裴三奶奶清楚地认识并且确定自己出了错,见是早晚要见的。由此,她吩咐丫鬟去正房递个话。

叶浔想着火候差不多了,适度的拿乔可以,再继续下去就会打扰到太夫人,便让裴三奶奶过来相见。两人叙谈一阵子,听得裴三奶奶诉苦,笑道:「这些我倒是不知情,您的意思是——」

裴三奶奶强笑道:「不论知情与否,还请你高抬贵手帮我一把。」心里则是冷笑,不知情?谁会信?

叶浔不动声色,「生意上的事情倒是好说,书院那边我就无能为力了。」

怎么可能无能为力?!「你外祖父那边的人,不是都去过锦溪书院求学么?只要你跟他们说一声,他们跟祁先生打个招呼,这事情不就结了?」

「事情竟有那么容易?」叶浔斜睇了她一眼,「我表哥与祁先生只是师徒情分,从来不敢干涉祁先生日常事宜。」柳家的人能那么容易左右祁先生的心思,她也不用麻烦孟宗扬了。柳文枫、柳文华等人,对祁先生只有敬重,从来不敢僭越多话。

「这话说的可就太过自谦了。」裴三奶奶笑道,「如今京城中谁不知道,柳家是天朝第一门第,柳家的人想要怎样,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你是柳阁老的外孙女,他又一直偏疼你,什么事到了你手里,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不是叶浔跟柳家递话,事情怎么会急转而下?她在心里冷笑连连,面上的笑容已有些勉强,「你的身份,谁都不敢小觑。只是如今你到底已是裴家的人了,我呢,不管在外面还是在家中,都是你不可分割出去的亲戚,有些事还是相互留些情面才好。万一从我这儿传出什么闲话,对你可没一丝好处。」

叶浔听得这一席话,不由失笑,「原来您是这么想的,早说啊,我也不需拐着弯子为难您了。您既然把话挑明了,那我也不需隐瞒您什么了——我哥哥的手下对您的评价是口风不紧、贪财、好高骛远。至於您长子被祁先生请回家中,是我请淮安侯出面跟祁先生打了招呼,我外祖父那边,我倒是还没想麻烦他们。您要是不介意的话,那我日后就请柳家或是我哥对您打压一番——横竖您也是想撕破脸皮畅所欲言,我不拦您,您随心所欲就是。我最不怕的就是闲话,到时候您只管编排我或是侯爷,看看谁会相信。」她扬了扬眉,「说到底,这不过是琐碎之事,我不想让侯爷分心,也就不会让他出面。」

「……」裴三奶奶无言以对,面色渐渐发白。叶浔的哥哥,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淮安侯孟宗扬,是与裴奕同时获得皇上提携的当朝宠臣。这两人都是叶浔说句话就能帮她如愿的人。

到此刻才分外清晰地认识到,叶浔的后台不少,而且那些后台别说是寻常门第,便是朝臣都不敢轻易撼动他们的位置。

叶浔对裴三奶奶漾出柔和的笑容,「我从没想过仗势欺人,能不麻烦别人的事,就尽量自己亲力亲为。只是眼下情形不同以往,为着腹中胎儿,只得麻烦亲朋帮忙料理一些小事。说到底,您要感谢我腹中的胎儿,要我亲自出手的话,您现在就不能站在我面前威胁我了。」

裴三奶奶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恨不得要给叶浔跪下去了,「我……我目光短浅,先前竟没想到……没想到那么多,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么?我日后再不会仗着是你的长辈干涉你房里的事了。自然,别的事我也不会麻烦你们了。再有,不该说的,日后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外人提及,不,对下人都会守口如瓶。」她固然有着诸多缺点,却还是能看清形势的。

这样就好。叶浔笑着颔首,「说到做到才是。」

「一定,一定!」

「让你的孩子换个书院吧。我听淮安侯府里的人说了,当初他进入锦溪书院,是你和三舅用了侯爷和柳府的名号,在学院读书也是分外吃力,既然如此,还是别太勉强他,也别让祁先生为难。」

「好!我记住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叶浔端了茶,「有时间再聚。」

裴三奶奶走后,竹苓嘀咕道:「早知如此,夫人自一开始跟她摆明轻重就好了,也不用麻烦淮安侯了。」她对孟宗扬真是如何也没好感,见到他就头疼。

叶浔不由轻笑,「这种人,一定要先让她尝到苦头才能把话挑明,不然她还是会觉得我们会有所顾忌,以为她知道的一些事就是能威胁到我们的把柄。」

竹苓前思后想,释然一笑,「真是夫人说的这个理。」

**

春节之前,叶冰曾两次递了帖子过来,要以赵家二太太的身份登门。这行径像是在跟王氏挑衅:你以往总拘着我不让我跟叶浔相见,如今我偏要见她。

叶冰能拆王氏的台,叶浔却不能如此,两次都是客客气气地回了帖子,大意就是不便见客,日后再说。

叶冰倒也不心急,接到回帖之后,命贴身丫鬟送来了一些礼品,称等叶浔产后再来登门探望。

赵氏那边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和王氏、叶世淇达成了一种默契,无大事就不会来打扰叶浔,只是偶尔会在景国公、叶夫人命人送些东西到裴府的时候,顺道加上一份自己准备的礼品。

这一年的初雪降临得早,天气随之变得分外严寒。

叶浔只在花园里的梅花全部盛开时去转了转,之后太夫人担心她受了寒气,便不允许她出门走动了,和声道:「得空就在房里来回走走,我每日陪你说说话下下棋。万一染了寒气受罪的可就是你了,眼下不能服药,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叶浔从善如流,笑着应下。

闲时少不得会猜测孩子的容貌像谁。

有些孩子的样貌是完全取了父母的优点,有些孩子则是完全取了父母的缺点。例如母亲,柳家长辈提及,都说是取了外祖父外祖母的优点,她呢,则是酷似母亲。再有眼前的例子,便是裴奕和哥哥了,他们也是取了父母的优点,长成了一副招人觊觎的妖孽样。

都是这情形还好,若是孩子专挑父母的缺点长……

她照镜子、细打量裴奕的时候越来越多,一遍遍地在心里想像孩子的模样。结果还好,自认两个人的样貌并无短处。

纠结完这些,便又开始担心孩子能不能足月出生,出生之后能不能如愿成为她的贴心小棉袄。她最了解自己的性情,最怕的不过是孩子像自己年少时一般倔强不肯低头,要是有个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的孩子……那可就是一大灾难了。她怕是容不得。

便因此时常暗自叹息:为人母,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太难。才到此时,她就已有那么多的担心、顾虑,孩子出生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要头疼的事。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可是没法子,实在是太闲了。刚进腊月,太夫人和裴奕就将叶浔手里的事接了过去,她每日没什么事好做。

江宜室也要准备过年的大事小情,不能时时过来串门,就让叶沛替自己来陪叶浔说说话。

叶沛脸上的婴儿肥慢慢消退,乍一看,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与叶浔和裴奕相见叙谈时,则还是以往天真烂漫的样子,言语间仍是孩子气十足。每每碰巧见到裴奕,总是如初见一般的花痴相,盯着他看半晌,私底下对叶浔道:「大姐,这一胎一定要生个长得和大姐夫一样的男孩子,十几年后,便又是京城风华无双的人物了。」

叶浔笑道:「风华无双的是皇上。」

叶沛小声嘀咕道:「很多人都是这样啊,说大哥和大姐夫是京城最好看的男子。有的还有幸见过皇上呢,说他好看是好看,就是让人一见就心惊胆战的。而且,皇上似乎极为厌恶生人靠近他,就差在脸上写上‘离我远点儿’那句话了。」

叶浔哈哈地笑。她听外祖父说过,皇上的确是那样的,生平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应付陌生人。

叶沛将声音压得更低,忽闪着大眼睛猜测道:「大姐,你说皇上专宠皇后,是不是就因为根本懒得多看别人一眼?我就是跟你说说这种话。」

「那倒不见得,到底还是洁身自好,也没那份闲工夫。」

叶沛接受了这说法,随后挥一挥手,「天家的事,不该是我们该揣测的。」闲来总是给未来的小外甥做一些衣物鞋袜——她是坚定地希望并认定孩子是男孩儿。

叶浔自然由着她,反正又不是只生一个孩子,衣物即便是这次用不到,日后也总会派上用场。

柳之南在祖父祖母跟前将养了这么久,总算是恢复如初,两位老人家这才允许她来裴府看望叶浔。

她对那次受伤的事仍如之前,怎么想都觉得是因祸得福,这次过来,喜滋滋地对叶浔道:「祖父亲自给我指派了一名管事,让他帮我打理香露铺子,今年我可是赚了不少钱呢。我说照这样下去,明年这会儿就能把银子还给你了,你猜祖父怎么说?」她板了面孔,惟妙惟肖地学着祖父的神态、语气,「阿浔才不稀罕你那点儿银子呢,给你花了就没打算收回去。你要是觉得欠了她人情,日后少烦她就是了。」

叶浔被逗得哈哈地笑,随即道:「银子不用还,我偶尔也会有事麻烦你和淮安侯,你我不用划分得那么清楚。」

「那我就把银子攒下来,每年给你的孩子封个大红包。」柳之南笑嘻嘻地抚了抚叶浔腹部,「我问过祖母了,她说明年三月底、四月初孩子就能出生了。一定要生个女孩儿,我们一起打扮她,我会给她专门调制几样香露的。」

「都说是女孩儿,沛儿则希望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以后再生,这次要生个女孩儿。」

叶浔忍俊不禁,转而问起她和孟宗扬,「明年就能出嫁了吧?」

「不知道啊。」柳之南笑道,「他是这么想的,可祖父、父母说要多留我两年,他听说之后都要疯了,只好让中间的媒人多跑几次,也没别的法子。我是觉得怎么样都行。」

叶浔不由有些同情孟宗扬,也是自心底羡慕柳之南。哪像她那会儿,外祖父和外祖母巴不得她快些出嫁,离开叶府那个火坑。

有叶沛和柳之南时常过来做伴,日子在欢声笑语中悄然而逝,转眼到了小年。皇上给自己放了假,一心一意陪着妻儿过年,得空会去倚重的朝臣家中坐坐,官员们也随之得了清闲。

还在坐月子的皇后惦记着燕王妃和叶浔,从宫里给两个人各选了两名医婆、两名产婆,却命内侍传话给两人:「人进府后,安置在别处备用,不用让她们在近前服侍,近临盆时再召唤她们。」

这样做也是有原由的,皇后自己怀胎时,产婆、医婆因为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悉心照料皇后,动辄苦口婆心地规劝皇后不要四处走动,饭菜不能多吃,更不能少吃。皇后忍了三天就忍不下去了,让几个人该去哪儿去哪儿凉快着,到她临盆时再去正宫。眼下她将人派到燕王府和裴府,是怕那些人自恃奉了她的旨意对两个人指手画脚,两个人碍於她的情面被束手束脚有苦难言,若是那样,便是好心办了坏事。

——内侍看得出皇后对燕王妃、叶浔的看重,便当做笑话讲给两个人听了,也是怕两个人觉得奇怪多思多虑,末了又道:「另外,奶子局的人都是现成的,等到明年开春儿,皇后娘娘便会派人过来,到时候选两个合眼缘的即可。」

叶浔分外感激皇后的一番苦心,又给了内侍一个大大的封红。

裴奕与去年不同,将一应宴请都推掉,留在家中陪着太夫人和叶浔,每日再有闲暇,便去马厩照料自己锺爱的几匹骏马,亲自喂它们草料,去外面空旷之地转转。

这天回到房里,兴冲冲地对叶浔道:「新得了两个小马驹,性子很是温驯,日后就给孩子练手。」

「给孩子?」叶浔挑眉,「女孩子的话,你也要让她学骑马?」

「不行么?」裴奕拍拍她的脸,「女孩也要学几年拳脚骑射,既能强身健体,也能时常陪着我。」

「这么早就开始打算笼络孩子了?」叶浔睨了他一眼,却又是赞同他说法的,「也好,人最要紧就是有个好身板儿。只不过,到时候我也要一起学骑马。」

裴奕想也没想就摇头,「你可不行,不准你跟着凑这种热闹。」

「我怎么就不行了?」叶浔大为不满。

「你用心教孩子药理、识字、绣花就够你忙的了。」裴奕一直觉得妻子就算性格再强悍,那小身板儿也是养在温室里的花儿,经不得一丝风雨。

叶浔撇撇嘴,「到时候再说。」八字没一撇的事,懒得从现在就跟他抬杠。

裴奕巴不得她转头就忘掉这回事,笑笑地岔开话题。

这晚深夜,叶浔喘息着醒来。

裴奕随之惊醒,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觉她额头上已沁出汗水,眼角也有泪珠,担心地问:「怎么了?」

「做了个梦,不好的梦……」叶浔抬手按在心口,「梦到什么了?谁出事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不记得了?谁出事了呢……」语声沙哑,已是语无伦次。

「别怕,别怕。」裴奕柔声安抚着她,「梦都是与事实相反的,你别胡思乱想。」

「不是……」叶浔想辩驳,却又理不清思绪,只得放弃,心念数转,侧头看着他,「是不是哥哥?」

「怎么可能呢?前两日我才见过他。别胡思乱想,你是因为怀胎才多思多虑了。」裴奕起身点燃了宫灯,亲自去打了热水,用热手巾帮她抆脸。

过了好一阵子,叶浔才平静下来,在他怀里睡着了。

翌日上午,他在前院听管事回事,李海进门通禀:「大舅爷身边的小厮元淮要见您,说是有急事。」

裴奕即刻道:「将人带来。」

元淮神色焦虑,语声气促地道:「侯爷,大爷受了重伤,不宜宣扬,也就没请太医,您去看看吧?」

裴奕目光一沉,联想到了叶浔昨晚的担心。这样看来,不是她多思多虑,是预感应验了。「我即刻前去。」他对元淮道。

元淮又道:「大爷不希望夫人得知此事。」

「知道。」裴奕又吩咐了外院众人,这才骑快马赶到叶世涛家中。

进到内宅,江宜室脚步匆匆地迎出门来,神色还算镇定,「他受了重伤,伤口很深,伤及了肝脏。侯爷,您帮他看看。」

裴奕颔首,「放心,我会尽全力。」他来不及细问原由,匆匆入室。

**

叶浔一整日都有些神思恍惚,偶尔更是没来由地心惊肉跳,命秦许、竹苓、半夏分别去了叶府、柳府、叶世涛家中打听,得到的回话都是没事。秦许说叶世涛已经去了外地办差,没来得及知会侯府。

叶浔细细打量三个人,见他们都如以往一般神色坦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也就认为自己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胡思乱想了。

傍晚,红蔻过来替江宜室传话,说是叶世涛临时奉命去了外地办差,不能在家中过年了。

叶浔不免替兄嫂心生酸涩,面上自是不好流露出来,不想太夫人见了担心。

裴奕入夜才回到府中,先去了太夫人房里,进门闲话几句,太夫人催促他回房歇息,他却问道:「您没觉得我有什么反常之处吧?」

太夫人讶然,「没有啊。」

「那就行。」裴奕起身要走。

太夫人又气又笑,「这孩子,你给我坐下,把话说明白。」

裴奕只得把叶世涛受伤的事情说了,「伤势很重,还在昏迷之中,不能让阿浔知道。」

太夫人神色一黯,「真是的,这大过年的……世涛那个差事就是这点不好,平日得到多少好处,就要付出经历多少凶险。阿浔那边你可得把谎说圆,别让她看出破绽。双身子的人,受不得这种事。」

「我明白。」柳阁老和柳之南受伤时,阿浔有多担心,他记得清清楚楚。叶世涛转危为安之前,他怎么能让她知道。

就这样,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叶世涛负伤的事瞒过了叶浔。

大年初一,皇后还在坐月子,身体有些虚弱,实在没精力接受命妇们的恭贺。皇上也是提早就下旨,免了命妇进宫请安,等二皇子满月时再去请安也不冲。

裴奕出门拜年,都是匆匆地点个卯就走,腾出时间去看叶世涛。

他倾尽了毕生所学,可叶世涛还在昏迷之中。已经昏迷三天了,再这样下去……后果是他都惧怕的。

昨日他开方子用了猛药。猛药会伤元气,但是见效快,叶世涛现在这情形已不能再拖延,首要之事是让他醒来进食。

进到正房,就见丫鬟们神色间透着几分喜气。

红蔻上前行礼后道:「托侯爷的福,大爷方才醒来片刻,喝了小半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