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曾帮着宋夫人给她添堵——」徐夫人不理会女儿发脾气,神色狐疑地问道,「你告诉我,这句话因何而起?你背着我帮杨文慧做什么了?」
徐曼安脸上的怒意消减,转而申斥在室内服侍的下人:「都退下!」随即,才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给宋清远物色小妾人选的事情说了。
徐夫人扶额,「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那种事你怎么能掺和呢?听裴夫人这说辞,是不是杨文慧告诉她的?」
徐曼安一听叶浔的名字就恼火不已,不屑地撇撇嘴,「我巴不得她知道呢。」
「关键是,这件事是你告诉她的,还是杨文慧告诉她的?」徐夫人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这种事她是不可能查证的,定是杨文慧告诉她的。眼下好了吧?她不理会杨文慧,却要你去代替徐家上门赔罪。你说你一个未出阁的闺秀,怎么能做这种事呢?」话到末尾,已颇觉匪夷所思。
「我有什么法子?」徐曼安拧着手里的帕子,很委屈地道,「我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您和爹爹都不为我做主,那件事还不让我声张……」
「自然不能声张!」徐夫人厉声警告道,「那件事取决於裴家的意思,他们不提,我们就一辈子都不能提。你要是嫌我们活的日子久了,只管去外面嚷嚷。」
「我知道啊,」徐曼安小声嘀咕道,「连抱怨都不准了么?」
徐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儿。胖,容貌寻常,腿脚不方便——亲事就愁煞人。过了年,就是十五虚岁的人了,却连一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她每次看到女儿,不论何时何地,都在为亲事发愁。什么都能从长计议,只有这一桩不能不急。女孩子家拖不起,拖到十五六还没定亲的话,一来二去就会拖成老姑娘。
她一时间什么心思都没了,无力地摆一摆手,「等你爹爹回来再说。此刻你与我喊破了喉咙也没用,还需他定夺。」
徐曼安沮丧地嘟了嘟嘴,手重重地拍在轮椅扶手上。
徐夫人险些哀叹出声。别人家的女儿这般发脾气,是透着优雅、憨态的,她的女儿如此,她都觉得有些粗俗。这可就不单单是样貌的问题了。怎么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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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两只猫在大炕上嬉闹,时不时地滚成一团,样子格外讨喜。
叶浔伏案抄录医书,时不时瞥它们一眼,总是忍俊不禁。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大猫还是很调皮好动,但在她的管教之下,知道她在看书、写字时是绝不能够打扰的,每到这时,便总是自己找些乐子。
裴奕在外面用过饭才回来。进门时看到室内情形,莞尔一笑。
因着叶浔把它们当成小孩子看待,他和它们时常不可避免地桌上桌下用饭,也就不再如最初那样相互抵触。尤其大猫,起初看到裴奕就跑,如今看到他,会到他身侧撒个娇。就如此刻,它颠颠儿地跑到大炕边上,仰着头看他。
裴奕笑着把它拎起来,轻轻拍了拍它的背,「又肥了。」
「这样才好看。」叶浔笑着伸出手去,捏了捏大猫的爪子。小猫落了单,迳自去了叶浔身侧,闭目养神。
裴奕把大猫放回到大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它的小脑瓜。
叶浔跟他说了白日里的事。
裴奕失笑,「见那边的人,心里能舒坦?何苦来。」
叶浔笑盈盈的,「权当解闷儿了。再者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徐曼安来不来还要两说。」
裴奕见她都无所谓,也就岔开话题:「近来可有频频送帖子要见你的人?」
「一直都有啊。」叶浔道,「我是看着外院的帐册行事,你没来往过的人,我就一概不见。平时你来往的,有大事小情,我都让管家、管事去随礼了。至於内宅,你也知道,我走动的还是往常那些人。」
「是该如此。」裴奕这才道出为何有那么一问,「这段日子,不少人想方设法的走门路、花银子,要托我给个武职。」
原来是有人意欲**。叶浔释然一笑,「放心,我日后会更加留心的。」又问,「那些人到底是铤而走险,还是受人唆使?」
裴奕赞许地笑了,「兼而有之。」
受人唆使意欲**的,想都不需想,定是徐阁老的手笔。叶浔估摸着自己现在恐怕是这府里最厌恶徐阁老的人。太夫人、裴奕是那种将人划分得泾渭分明的性情,对徐阁老是真的不在意,而她不行。她每月初一十五就要见到徐家女眷,平日还要时不时地听说徐家一些是非,委实无从忽略。
随即又笑。亏得徐阁老想得出这种拉人下水的法子——裴奕要是有心借官职捞银子,还尽心打理手中产业做什么?但是,兴许就是因为手里产业颇多,才让人以为他贪财。可是,爱财、贪财是两码事,偏生很多人混淆不清。
夫妻两个说了一阵子话,转去洗漱歇下。
翌日上午,徐府有了回信:徐曼安要代替二叔徐寄思前来赔罪。
叶浔倒是没想到那边会这么爽快,意外之余,告诉来传话的管事,说明日上午她有空。等传话的人走了,做了安排。
如果不是徐阁老坚持,徐曼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来的。她不可能不怕重蹈覆辙,所以,硬拉上了杨文慧作陪。想着有外人在场,叶浔总不好蛮横行事的。
杨文慧正是焦头烂额的关头,却是拗不过父母,无计可施,烦闷之下索性就答应了徐曼安。不管徐曼安跟叶浔闹成什么样子,她只在一旁看热闹。
两人各自打定了主意,进到裴府内宅待客的花厅时,俱是愣了愣。
燕王妃、柳夫人、江宜室、乔夫人都在座。
杨文慧先回过神来,抢步上前行礼。
徐曼安虽然腿脚不灵便,闲时走动一阵子还是不成问题的,遂站起身来见礼。
杨文慧知道燕王妃惹不得,自己绝对不能在一旁看热闹,笑着看向徐曼安,指了指叶浔,「曼安县主,快代你二叔向裴夫人赔个不是。如此一来,那些不快也就过去了。」语必,笑盈盈在一旁落座。
徐曼安由此知道,杨文慧这人是再也不能来往了。原本父母就让她离杨文慧远一点儿,她想着不过是相互利用,不咸不淡地来往也无妨。此刻杨文慧唱这一出,分明是将她自己晾在了一旁,丝毫情面也不顾及。
压下心头怨怼,她毕恭毕敬地向叶浔曲膝行礼,尽量让语气也显得诚挚、恭敬:「前两日,我二叔冒犯了裴夫人,实在是不成体统。我爹爹已将他禁足在家中,他也已知错。另外,我以往不懂事,也曾顶撞过夫人,在此一并赔礼。我自知不懂礼数,日后还望夫人多加指点,容我偶尔登门拜访。」
叶浔微微扬眉,笑道:「县主言重了,如今你已是知书达理,哪里需要我一个外人指点。这赔礼之事,是奉皇上口谕,才委屈你移步府中。过往的事就此揭过,不需再提了。我只希望,再不会出类似的事。」
徐曼安低声道:「自然,绝不会再出之前那种事了。」
燕王妃却笑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徐家与裴家又生嫌隙了?」
「这件事我倒是清楚。」柳夫人将话接了过去,「恰好那日之南也在场,从头到尾看的清清楚楚……」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也不曾隐瞒裴奕打伤徐寄思的事。
燕王妃、乔夫人、江宜室听了,俱是啼笑皆非,不知说什么才好。
叶浔不应该不管不顾命人把徐寄思一通拳打脚踢,裴奕不该下手那么重,皇上呢,这样不明不白的发句话也是叫人云里雾里的。转念想想,几个人也就明白了——皇上在朝堂有柳阁老,身边有孟宗扬、叶世涛两个人,如今三个人都会时不时地给徐阁老上点儿眼药,皇上可不就用这件事做文章敲打徐阁老了。
徐曼安站在那儿,脸色青红不定,暗骂叶浔心如蛇蠍——原本不需声张出去的事,她偏要在这种时候请了几个人来,委婉地把事情经过捅了出去,乔夫人、燕王妃这种人,不把事情传得满城皆知才怪。至於叶浔,有什么好怕的?本来就顶着悍妇的名声呢,不论做什么,人们都不会奇怪。
她没办法再留在这儿了,行礼告辞。
叶浔既不难为也不挽留她,命新柳、新梅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