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江宜室想到听说的传闻,忍不住打趣叶浔:「你日后行事不能收敛些么?竟不管不顾地惩戒了徐家的县主,也不怕落个悍妇的名声。」
叶浔不以为意,笑道:「我凶悍只是针对外人,又没在家中欺负谁。」又问,「哥哥寻找叶府的老人儿,可有进展了?」
江宜室黯然叹息,「要是有进展,我早就赶过来告诉你了。时隔多年,要找那些人,如同大海捞针,总要个一年半载的。」
「我倒是不急,慢慢来。」横竖叶鹏程和彭氏都被关起来了,闹不出风浪了。
「对了,我险些忘了。」江宜室提起叶世浩,「外祖父命人给我传话了,说世浩已经十多岁了,又是男孩子,总拘在家中耽误了功课,外人难免会说闲话,不如将他送到外地的书院。还说要是叶家没有异议的话,不妨把人送到金陵的书院,他和书院的先生很熟,可以帮忙写一封举荐的信。但是这话他不能说,不能总干涉叶府的家事,让你哥提出来最合适。昨晚你哥一回府,我就告诉他了。」
「嗯。」叶浔笑着点头,「还有啊,记得命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爷、大奶奶。」
江宜室咯咯地笑起来,「那是自然。你哥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的时候,把这件事说了。祖父祖母当即同意了,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明年一开春儿就送世浩去金陵。」
叶世涛把叶世浩的事情告诉了叶鹏程,而且是亲自去了庄子上传话的。
他不日即将上任,能见到叶鹏程和彭氏的机会不多了。当然,他其实最希望的是两个人哢嚓一下死掉,再不相见。
母亲去世前后,他三岁左右,随着岁月无情消逝,他再怎样努力,能记住的也不过二三事。
他记得,母亲病入膏肓时,见他跑到床前,总是侧转脸,闭上眼睛。
他就摇着母亲的手,问:「娘亲,你为什么不看我?你很讨厌我么?」
母亲便弯唇浅笑,「我是舍不得,不敢看。」
他求着母亲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母亲总是看他片刻便会难过的落泪。是那种无声的绝望的哭泣,泪珠没完没了地掉落。
到最终,母子两个总是抱在一起哭泣。
那时的母亲该有多不舍,该有多留恋。
他还没为人父母,无从体会那种锥心的痛苦。
他记得母亲对服侍的下人叹息:「情这个字,一辈子都不要领会才是福气。终究要失望,心冲早会千疮百孔,人也冲早要双手空空地离开。」
随着年岁渐长,他才明白了话中的含意。
心疼母亲,又有股莫名的失望——失望于母亲竟对叶鹏程动了情。叶鹏程哪有一点配得上母亲?
母亲病重时,他连每日守在病榻前都做不到,依然流连於外面的温柔乡。要有多无耻,才能这样辜负发妻。
母亲该是怎样的心情?
情深清浅不可知,却是一想就知有多失望。
情这个字,不碰最好,只照顾自己的喜好,随着心境度日便足够了。
男人女人都是一样,谁离不开谁呢?便是结为夫妻,只把对方当个搭伙过日子的人就是了。不付出,就不会失望,尽本分就足够了。
他对江宜室从来没有过多指望,也希望她不要指望自己回报她的情意。
他回报不起,不想回报。谁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于他,女子宛若各色娇花,合心意的、又愿意跟随他的,就收拢到身边,适可而止地给予照顾。
成婚后,江宜室子嗣艰难。他并不心急,真的不急。
有了孩子,便是有了一世的责任。他的孩子,决不能走他和妹妹的旧路。偶尔会想,过几年再添孩子也很好,到时候他也放荡够了,也就能一心一意地照顾妻儿了。
他从来明白自己的无情、自私,却不能改,也不想改。
他什么都可以要,就是不要自己动心。那是负担,要不得的负担。
对他给予一腔柔情的女子,他都清楚,只有无奈,明白自己不配。可还是愿意遂了她们的心愿将她们接到府中——如果那是於她们而言最好的境遇,他愿意给。
如果这是他一生的错,也没办法。
母亲所经历的那一场孽缘,已经将他毁了,让他到如今都抵触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