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听着柳青槐的这番话，柳青柏和柳青杉兄弟俩人是好一阵沉默，这些年爹心中的苦闷他们看得明明白白，娘看似委屈，事实上她从来就没有为爹，为这个家着想过，再加上这一次梅花的事情，即使是爷爷和叔伯他们都不会怪爹，可他们清楚，但是爹一定会在心里责怪自己的。

青槐的话或许有道理，可分家这事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若是真正为爹考虑的话，爷爷和奶奶肯定会同意的。”柳青槐接着说道，“分了家，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过日子，而娘他们也再不能以这样那样的借口去打扰爷爷他们。”

“老三，我们知道你的意思，这事你跟我们说了不算，”柳青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分家这么大的事情，要慢慢来，怎么着也得等到今年秋收过后。”

柳青槐点头，“我就是这么一提，让你们心里先有个准备。”大哥所说的他也明白，“最主要的是，我总觉得二姐的事情还不会结束。”

兄弟俩人点头，想到梅花今天的行为，他们就气闷得很，这哪里是一个姑娘家该做出的事情，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而他们甚至还不知道那位被救回来的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很明显是梅花在一头热，用他们爹的话说，简直就是不要脸。

无论柳家人心里有多郁闷，太阳依旧会在第二天升起，至於大家早上起来，看着已经做好早饭的梅花，什么也没说，沉默无语地吃着，即使是再生梅花的气，农村人都不会浪费粮食的。

用过早饭，柳全贵就出门了，等到这天下午，村子里的村民虽然不明白刘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致将对那位公子的救命之恩按在了柳梅花的身上。

“你这是？”段公子看着梅花脖子上的伤，还有红肿的半边脸，温和的笑容有些收敛，“梅花姑娘，有人打你了？”

“没事，”柳梅花笑着说道，对於这件事情她并不想多说，将清淡却可口的早饭递了过去，“段公子，吃早饭吧。”

既然对方不想说，段公子也就没有多问，不过，心里却想了很多，他甚至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之前就不认识的人，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心里竟然出现一股火气，对柳家人也有些不满。

而柳家的人，冷眼看着梅花照顾那位段公子，除非必要的时候，很少登门，即使是对方长得再好看，气质再出众，他们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谁让梅花是因为他才和家里闹成这般。

第二天，柳青云去学堂的路上，问着柳青桦，“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柳梅花了？”虽然他也不想青青对一个相貌出众的公子有救命之恩，毕竟好些话本里都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说法，但就这么被别人抢去了，他又觉得青青吃亏了。

“这事你就别问了，家丑不外扬。”柳青桦叹了一口，才开口说道。

“哦，”柳青云一听这话，就没再说什么了。

县衙内，木县令对於得到的消息有些惊讶，“所有村民都改了口？”

“恩，”管家点头。

木县令皱眉，“知道什么原因吗？”

管家摇头，对於柳家村的消息，他们知道的就是对方没有掩饰的，毕竟他们没有人进去打探。

“这倒是有意思，那位柳姑娘呢？”木县令笑着问道。

“这些日子没有出村。”管家笑着回道。

木县令沉思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算着时间，老八能下床走动之后，提醒我一声，你跟着阳儿去一趟柳家村，那个时候他们的瓜果估计也成熟了。”

“老爷的意思是？”

“中午在柳家吃饭，你说老八见到阳儿，是出来的打招呼呢？还是避而不见？”木县令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对於这个问题，管家的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对了，再过两个月，乡试就要开始了，你在京城打理好，别人柳家村的那些孩子吃亏了。”木县令想了想又开口说道。

“是，大人。”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柳家人开始忙碌起来，不仅仅是农活，还有之后的乡试，到时候他们家可有四个孩子要去京城的，为了这个，不止柳青桦他们，就是家里的人都能够感觉到他们繁重的课业，每天睡觉的时间晚了许多，第二天上学的时间却在不断地提早。

家里的人帮不上忙，只得不停地在他们的伙食上下功夫。

而那位段公子也挺惊讶的，没想到这么一户农家，竟然出了六个秀才，接下来还有四个去京城参加乡试，再有，这样的农家和他之前见过的，实在是富裕太多。

他可不认为就这几年，大夏就已经安居乐业到这种程度，最普通的村民都能每日里大鱼大肉，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质地很好的细棉布。

即使是躺在床上，他也能感觉这户农家的古怪，生活富足，人口众多，读书的孩子也不少，但这明显不是靠着田地里的收入就够的。

而这些疑惑，终於在他能够下地的时候得到了解释，由着柳梅花扶着出了房间，大大的院子很干净，此时除了一个老妇人和几个姑娘就只有两个在凉蓆上光着屁股乱爬的小豆丁。

不对，段公子抬头看着站在一个姑娘身后的中年男子，这是个高手？“美花姑娘，那是谁？”笑得很是自然地说道：“怎么凑在一堆姑娘中间？”

柳梅花顺着看过去，“他是常笑，是青青妹妹的下人。”

“下人？”段公子有些不相信，可随后又觉得对方没可能骗他的，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对柳梅花的心思还是明白的，不过，很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是这才是正常的。

“青青妹妹，她一个人的下人？你们家可真奇怪。”段公子笑着说道。

柳梅花一愣，随后不在意地说道：“段公子，青青在我们家，甚至整个村子里都是不一样的，这些你待久了就会明白的。”

“恩，”见柳梅花没有多说的打算，段公子也没有问，只是想着柳梅花之前的伤，再看着对面的柳青青，心里忍不住嘲笑，果然，无论再哪里，都有偏心眼的父母。

这个时候，柳叶氏正趁着天气好在翻晒切好的红薯干，因为这个柳青青特别喜欢吃，所以，她格外精心，就是苏氏要插手，她都不让。

看见段公子，笑着说道：“段公子可以下地了，这可是好事，看来年轻就是好，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够痊癒了。”那样就可以走了。

这话柳叶氏没说出口，但那语气和表情，段公子都能够猜得出来她心中所想。

“这些日子多谢老夫人。”段公子也不生气，十分有礼地说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叶氏哪里是段公子的对手，几句话下来，就将她心里的隔阂给消除了，“那梅花，你带着段公子在院子里逛逛，我去看看你娘，真是的，洗个衣服这么久都没回来，掉河里去了吧，不知道该做午饭了。”

想到干活越来越墨迹的苗氏，柳叶氏看着天色，有些不满地说道：“这是要干活的人回来，对着冷锅冷灶饿肚子吗？”

“奶，你别急，我娘肯定很快就会回来的。”柳梅花连忙笑着说道，“我扶着段公子走一段路，再去做午饭，不会耽搁爷爷他们的。”

“哼，”柳叶氏之所以对段公子那么快就放下成见，也是因为对方是外人，而那件事最主要的还是柳梅花自个儿不争气。

随后，笑看着柳青青，“青青啊，你们几个去堂屋或者回房间都可以，别再晒太阳了，一会中暑了可怎么办？”

柳青青姐妹四个抬头看着太阳，却是有些热了，点头。

“奶，那我们先进去了，你有什么事情，吼我们一声就是了，”柳玉兰将绣品收起来，起身把自家弟弟抱了起来，想了想又说道：“奶奶，你也早些歇着，这些活，等到我娘她们回来再干也可以的。”

柳玉兰倒不是偷懒，毕竟她年纪到了这里，很快就要说亲，要是晒黑了可不好。

“行了，我还用你操心。”柳叶氏笑着说道。

柳青青抱着四婶家的青桂，柳桃花动作麻利地将蓆子一裹，柳茉莉拉着姐妹四个的绣框子，就往堂屋里去，至於凳子，常笑一个人就能搞定。

对於柳叶氏明显偏心的态度，段公子也没有说什么，跟着柳梅花在院子里慢慢地走动，“这是？”

“苹果树。”柳梅花笑着说道，“我们村子里栽种了许多的果树，所以，不缺果子吃。”

原来如此，段公子看见苹果树，再听到柳梅花的话，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卫县啊，也是，当初他被追杀的时候离着卫县也不远。

“这些日子我吃的水果，都是你们村子里种的吗？”即使心里很是震惊，但面上却依旧笑得温文如玉，段公子很是自然地问道。

“是啊，”柳梅花点头。

“我自小就在京成里长大，以后能不能带我到村子里逛逛，我想要看看我吃的水果，他们挂在树上时是什么样子的。”段公子丝毫不突兀地提出他的要求。

“当然可以，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很好的。”柳梅花笑着说道，看着眼里闪着新奇的段公子，心里温柔成水，她不由得想到前世时，她的未婚夫跟着她会村子里，就想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大孩子，逮着她问这问那。

真好，现在他又回到自个儿身边了。

能下床以后，段公子就不愿意在床上吃饭，所以，这天中午，他是和柳家人一起吃饭的。

两个大桌子，主位自然不会是他的，只是看着他们这一桌子的大男人，主位上座的除了当家人柳全贵，竟然还有一个姑娘，而这个姑娘就是柳青青，其他人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宠得也太厉害了吧。

柳全贵招呼过段公子让他随意后，第一筷子依旧是夹给柳青青的，那绝对是桌上的好菜，而这一次，就一只鸡腿。

柳青青看着柳全贵，眼里闪着笑意，将另一个鸡腿夹给了柳全贵，至於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在吃饭的中间还会抽空给柳青青夹些他们觉得好吃的东西。

段公子边吃饭，便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一桌子人，竟然没有一个嫉妒的，这也太奇怪了吧，这柳青青凭什么？

“青青，你太爷爷说地里的西瓜已经熟了，让你下午去挑两个回来。”柳全贵笑着说道。

“知道了，爷爷。”柳青青点头，常笑将饭吞下，笑着说道。

这样的搭配，让一向定力十足的段公子差一点就将嘴里的饭喷了出来。

柳青青想了想，抬头看着柳全贵，“爷爷，我想摘一筐子，下午的时候去一趟县城，给哥哥他们送去，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哥哥他们的课业有繁重，吃些西瓜解渴也好啊。”

段公子看着常笑，明明是他在说话，可为什么的大家都看着柳青青。

“恩，”柳全贵点头，“让常笑赶牛车去，你记得带上水和帽子，别热到了。”

“不会的。”柳青青摇头。

农忙的时候，家里人是不会有午休的，能睡觉的除了不用下地的，就是怀了孩子的云氏，柳青青摘了西瓜，最先并不是送到县学，而是给地里干过的柳全贵他们，之后才去了县城。

“梅花姑娘，那青青姑娘是不是哑巴？”段公子午休前，笑着问道。

柳梅花的笑容一僵，随后认真地对着他说道：“段公子，哑巴这两个字你千万不要在提，不仅仅是在家里，就是在村子里也不可以的，否则，无论你有没有养好伤，都会被赶出柳家村。”

段公子微微皱眉，“这么严重，可她确实是哑巴啊。”

“这你就不知道，”柳梅花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他，“十二年前我们村子发生了瘟疫，所有人都感染了疫病，只有怀着青青的三婶一点事情都没有，据说，原本城里的大人都下令烧村了，但就在烧村的前一天早晨，青青出生。”

“然后呢？”其实后面的事情段公子已经有了猜想，无非就是什么吉兆，让村子里的人逢凶化吉，这样邪乎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些后宅的蠢女人会相信。

“就在青青出生的当天，村子里感染疫病的人都好了，段公子，你可别不信，这是真的。”柳梅花看着对方不以为意，即使她不想段公子将更多的目光停留在青青身上，但想着柳青青那诡异的运气，她还是很认真地劝道。

“我信。”段公子点头，只是心里却不以为意，“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以为是她用声音换的。”

柳梅花点头，“不仅仅是声音，还有喜怒哀乐这些表情也没有的。”

“那她的牺牲也不小，”见柳梅花对此坚信不疑，段公子即使心里不这么认为，也没有去反驳，这丫头平日里都一副稳重的样子，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可爱一些。

“恩，”柳梅花用力地点头，之前对这些事情不相信，可在一次又一次证实后，得出的结论让她不相信都不信，上前一步，十分认真地劝道：“段公子，千万不要和青青作对，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

“我知道了。”段公子被柳梅花这副模样逗乐了，不过，即使心里笑得不信，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县学这边，对於柳青青送来的一筐西瓜，里面的学子习以为常，现在谁不知道柳家村是产水果的风水宝地，再说，这几年，他们也吃了不少。

说是一筐，其实分了之后，每个人也就是一大块而已，不过，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能吃一块用冰镇西瓜，实在是舒爽至极，之前的头昏脑涨，疲惫乏力都消失殆尽。

至於冰块，即使现在村民的生活好了许多，但真正上县学的人还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多一些，柳家村其实是特例，西瓜对他们来说是稀罕物，但冰块也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小哑巴，这点哪够啊，明日我去你们村，你没意见吧？”木阳想着他爹说的事情，十分嚣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