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恰巧这时,少女俯身在他上方,他听见她略微困惑地问:“你烧傻了吗,卞翎玉?”
这句话,仿佛一颗邪恶阴暗的种子,让他中止了原本的动作,抬眸朝她看去。
她低声喃喃道:“真的烧傻了啊,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
卞翎玉沉默着。
少女是刀修,她修行十分认真辛苦,从不因为高贵的出生而懈怠,因此掌心有薄薄的茧,但掌中仍旧是一只过分柔软细腻的小手。
卞翎玉从未这样与她和平静谧地相处过,带着一丝欺瞒的窘迫与难堪,他忍不住想她为何会来?
希冀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他的掌心微微汗湿,呼吸也加快了几分。
“你还认得我是谁吗?”她嗓音混着窗口吹进来的风,透着低柔的甜,她用另一只手推了推他,诱骗小孩子般说道,“我现在去给你找大夫,我们说好了,我带你看好了病,你就忘掉四个月之前那件事,好不好?”
她眼睛晶亮,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他在这种不清醒的意识中点头答应。
卞翎玉心里才发芽的种子,被生生扼死,他唇角泛出冷笑。
他自然看出师萝衣先前是心魔入体,才会来找他。师萝衣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她轻狂骄傲,却又矛盾的正义天真,勇敢无畏。
指望她愧疚至死恐怕不行,修士向来没有那般怜悯凡人。这并非她一个人的观念,而是如今修真界的弊病。
她会来,大抵也是少见的良心与愧疚作祟,但这不亚於提醒卞翎玉,她有多么厌恶与懊悔先前与他发生那种事。
可是让卞翎玉就此松手,让师萝衣滚出去,他又无法做到。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贪恋这点虚假的温情。
自他上山三年,她的目光从未分给他。他那时身子比现在还糟,几乎全身骨头碎裂,但他仍是咬牙来到明幽山,终於见到了她,却发现师萝衣的眼里只有卫长渊。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亲眼见她扑进卫长渊怀里,那少年含笑接住她。
少女裙摆翩飞,笑语晏晏,卞翎玉握紧了拳。
恶心,恶心透顶,他恨不得用世间最恶毒的言语,来掩盖自己快要收不住的嫉妒,他最终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卞清璿与师萝衣争斗不断,师萝衣有时委屈得快要垂泪,有时候又对着卞清璿张牙舞爪。
卞翎玉始终只能远远看着,他明知师萝衣厌恶卞清璿,却又忍不住觉得,卞清璿那样也很好,至少在她生命中,卞清璿是无法抹去的痕迹。
师萝衣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答应了?然后又是三年不复见?等到下次她被卞清璿气得可怜巴巴,又来自己身上发泄?
卞翎玉真想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
师萝衣见他目光变冷,就知道不妙:“哎,你……”
她想要把手抽出来,或者掐住他下颚,但又怕不知轻重伤到了病人,犹疑之下,手已经被他放在了口中。
师萝衣心道倒霉,卞翎玉就算病傻了,也没忘记找自己报仇!她就说他为何拽着自己不想放手,原来是想着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她紧紧抿唇,别开头,等着疼痛到来。算了,咬一口就咬一口吧,不碍事。
然而等了许久,她没有感觉到痛,手背上传来滚烫柔软的触感,是卞翎玉的唇。
师萝衣愣了愣,却见卞翎玉已经松开了她,不知何时闭上了那双狭长冰冷的眼,熟睡了过去。
她连忙抽回手,心道好险。差一点,她就要咬一口了!还好卞翎玉昏睡得及时。
师萝衣不敢再耽搁,怕他真的病死了,打算出去给他找大夫,然而才打开门,就撞见了过来的卞清璿。
卞清璿目光微冷,看了看打开的房门,又看了眼出来的师萝衣。
她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甜美的笑:“萝衣师姐,你找我哥哥做什么?”
师萝衣觉得她的演技真拙劣,为何偏偏那么多人上当呢?但她如今已经没了用卞翎玉来气卞清璿的想法,便收起情绪,面无表情回答她:“不做什么,他生病了,你最好去看看。”
卞清璿说:“放心,哥哥的身体我清楚,他从小就这样,天亮就没事了。萝衣师姐不必费心。”
师萝衣颔首,回自己的房里去。
她不担心卞清璿会害卞翎玉,既然她都说没事,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卞翎玉有意识,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多管闲事。
卞清璿走进房间,目光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面。她皱起眉,心中涌起不安与不悦,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
床上少年闭着眼,眉眼清隽,好看得令人心醉。
卞清璿抬起窍长的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然而却在快要碰到他的那一瞬,手上一痛。
“啊!”卞清璿惊呼一声。
少年修长苍白的手,不知何时生出冰冷银白的骨刺,卞清璿的手心被生生刺穿!鲜血汩汩流下。
卞清璿捂住自己那只被伤的手,恨恨看过去:“怎么,不装睡了?”
骨刺慢慢收回卞翎玉的身体,他冷声道:“别自讨苦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