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蔺接过扫了眼,漆眸若寒星。
入夜,圆月高悬,苍山如黛。
北二百里地外,林木森森,乌阙选了个背风处,与仅剩不多的亲卫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等候使团其他人前来接应。
他曲臂枕着脑袋,仰望昏黄泛着毛边的圆月,慢悠悠哼起一曲悠长哀婉的北乌民谣。
他是女俘的儿子,奴隶出身,是靠着助父汗夺位的功劳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如今与大玄明面上的和谈失败,襄助大玄内乱的计划也泡了汤,还折损了不少精锐,回到北乌还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汗。
一名络腮胡的力士似是看穿了乌阙的忧虑,执着滋滋冒油的烤肉,咕哝胡语安慰他,“王子不要忧伤,那些追随您战死在异国的勇士,都会受到翰达天神的庇佑。何况我们此行也不是全无所获,有那女人卖给您的铜丸火-药配方,一定能让汗王心满意足。”
“火-药……”
是了,还有这玩意儿。
乌阙挺身而起,从怀中摸出一份羊皮卷,上面用中原文字详细记载了铜丸火-药的配比。有了这神器,北乌必势如破竹荡平列国,还怕攻不破玄朝的城墙吗?
只是这方子有些生僻字和不常见的材料,需回去慢慢研究。
正想着,云层遮蔽月光,阴影一寸寸侵袭林木。
风声掠过树梢,乌阙耳尖一动,随即猛然站起,下意识将羊皮卷塞入怀中,以沙土扑灭篝火。
亲卫如狼般聚集在一起,虎视眈眈地盯着雾气缭绕的密林深处。
“谁?!”北乌人喝道。
一声沉闷的倒地声,一双笔挺的革靴跨过北乌哨兵的屍首,墨色下裳随风微动,拨开薄雾,朝背靠背执刃防备的北乌人而来。
一群寒鸟扑棱,怪叫着飞向天际。
粗糙的树皮瞬间崩裂四溅,乌阙的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单膝而归以刀撑地,嘴角缓缓溢出一线殷红。
他撑刀的腕子在不住抖动,不得不将另一手也按上来,勉强摇晃站起。
他环顾被张沧等人架刀制住的亲卫,金色的瞳仁中没了往日的嬉笑,胸口起伏道:“你们中原人常说两国交战,也不会斩杀来使。肃王这是什么意思?”
闻人蔺拾起地上一张北乌重弓,轻松挽於掌中,不急不缓道:“本王来此,非为国事,而是一点私怨。”
“什么私怨。”
“你们就是用这弓,勒伤了大玄的长风公主,是吗?”
闻人蔺以指拨了拨弓弦,发出喑哑的颤鸣,在夜色中格外惊心。
乌阙的面色微变,已猜到闻人蔺是为谁而来了。
比招惹疯子更可怕的,就是招惹了疯子的女人。
“看样子是了。”
闻人蔺自顾自颔首,“以十三王子的智力,应不会做出伤长风公主而挑衅大玄的蠢事,所以此事应是下边的人不听话,伤了两方和气。本王今日,就替你肃清干净。”
他说话优雅低沉,不见起伏,手中的弓弦却精准套上那名试图负隅顽抗的北乌力士颈上,轻轻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