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好事。”
“嗐,也未知好坏。”
茶博士朝楼下的方向努努嘴,“他们大多家境贫寒,十年寒窗苦读出身。天家明面上说着惜才,唯贤是举,去年春太子殿下还下榻明德馆听过临江先生讲学,可又有何用?今年的恩科进士中有几个真正的寒门?明德馆贤才辈出,更是无一上榜,您说可不可笑。”
周及略一沉吟,不由思及师弟沈惊鸣生前所图变革之事。
“更可笑的是有些官宦子弟,为了让自己脸面过得去些而参加科考,再卖通关系混个一甲进士。要知科考可是寒门唯一的出路啊,这些达官显贵占尽先机,生而赢在起点,却还要弄虚作假,挤翻贫苦之人的登天之梯,啧……”
茶博士见周及沉默,猜测他大约亦是官宦子弟的一员,心中一紧,忙不迭打止道,“您请用。”
说罢一作揖,提着茶铫子匆匆下了楼。
周及倒丝毫不介意,起身推开窗扇。
楼下几名儒生结伴而行,有人高声唤道:“沈惊秋,等等我!”
前方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回身,朝同伴露出一个恣意朝气的笑来。
虽面目模糊,但周及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沈惊秋,沈惊鸣的胞弟。这个少年,也来到了他兄长曾振臂高呼过的地方。
抬首望去,满目萧索灰白。然寒雪之下,孕育着来年的万木争春。
……
崇文殿,内侍陆续奉上文秤和棋篓,点燃兽炉中檀香。
如春的暖香中,赵嫣好奇问:“今日不讲骑射?”
闻人蔺示意她坐过来些:“殿下身子不适,骑射不急於一时。”
不知为何,赵嫣总觉得他那句“身子不适”别有深意。她下意识垂目,不自在挪了挪身形。
上弈课时,闻人蔺素来是一对二:他手把手教赵嫣排子布局,还能兼顾与裴飒对弈,饶是一心二用也从未有败局。
闻人蔺扫了眼不远处落子的裴飒,淡淡道:“六之十一。”
李浮遂按照吩咐,替他将白子落在相应的位置处,裴飒的断眉立刻拧了起来。
闻人蔺游刃有余,在赵嫣的对面落下一子,声音有些慵懒:“姓周的教到哪儿了?”
他好像从不会好好称呼周及的姓名。
赵嫣心中腹诽,执子托着下颌思忖片刻,回答道:“《孟子》《周礼》皆讲完了,迎冬前讲到《唐鉴·中宗篇》。”
闻人蔺颔首,一连点了“取义”“台谏见论”等七八个重点,随意道:“考题多半出自这几处,殿下着重温习。”
年底考课非同一般,所做文章甚至会交予皇帝过目,赵嫣这些时日受魏琰一案奔波劳累,不能静心温书,的确有些忐忑,惟恐水平不够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