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心中清明,思忖片刻,又问道:“父皇下令廷杖之前,说了什么?”
“圣上说,摘星台刚倒,何御史的奏折就递到了眼前,莫非他有通天的本事可以预知此劫?可见是蓄谋已久,居心叵测。”
“百官没劝?”
“劝了,今晨朝堂跪了一片。圣上只说了一句……”
何女史看了眼四周,向前一步复述道,“圣上说,‘你们难道还要逼朕写罪己诏?’”
这句话,已然能表明父皇的态度:他一旦摧毁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神光教,就如同向天下认错,而帝王的颜面绝不允许他向臣子低头服输。
所以,他只会将雷霆天威挥向神光教以外的人,令朝臣噤声。
难怪昨夜离开鹤归阁前,闻人蔺对她说:“眼下朝廷的事,你不要沾。”
母后专程派何女史前来传递太极殿的动静,必然也是让她审时度势,莫要卷入这场君臣对峙的乱流中去。
“母后的意思,孤明白了。”
赵嫣没有什么宏图伟愿,自始至终只是想点一盏孤灯,替赵衍求个真相而已。
神光真人死了,她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赵嫣抱膝发了会儿呆,不自觉想起了去年长庆门下,闻人蔺一袭红衣玄氅,悠然抆拭指间鲜血的画面。
那时他便说过,公然行刑是为了震慑朝堂。
这次竟然留了何御史的命,莫非是看在她的面儿上?
这般接二连三的动乱中,他又是何种态度呢?旁观者,还是……布局者?
这个想法只冒了个尖儿,就被赵嫣摇出脑海。
流萤恰时进殿,打断赵嫣的思绪道:“殿下,孤统领去了趟大理寺,昨日行刺之人已有眉目。”
赵嫣收敛心神,忙问:“审出来了?”
“两个活口,其中一个在审讯时就已伤重而亡,另一个问出的东西不多,都在这里了。”
说罢,流萤从袖中摸出一份供词,铺展在赵嫣面前。
赵嫣扫视了两眼,垂眸轻笑:“都是江湖杀手,并不知雇主是谁?骗谁呢。自我在通天台抢到半本帐册,到李浮假扮的‘太子’遇刺,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哪来得及临时雇江湖杀手?”
“殿下的意思是,其背后必是宴会在场的朝中之人。”
“只怕是帐册中涉及的哪家,狗急跳墙罢了。”
流萤立刻会意:“奴婢去转告孤统领,务必给大理寺施压,严加审讯。”
“不必了,他既是死士,再审下去也审不出什么。”
交给闻人蔺或许能撬开嘴,但赵嫣并不想拿这种小事去麻烦他。她本身也并非攀附他人而生的性子,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