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一时刻,女官与太医一前一后进殿。
“何女史,张太医。”
赵嫣朝女官和张煦点点头,借着帷幔的遮掩,不动声色地踢去堆积在脚踝处的裙裾。
“殿下醒了?”
何女史讶然行礼,见小太子面色红润,发髻与衣衫皆微微松散,的确像补眠刚醒的模样,暗自放了心。
“刚醒。”
赵嫣佯装责备流萤,“何女史是母后的最信任之人,她来了怎的不叫醒孤?”
何女史忙道:“从皇城至此需颠簸半日,殿下确然辛苦,奴婢万不敢惊扰。只是娘娘与圣上牵挂殿下,叮嘱奴婢一定要看着太医请脉后再回宫复命。”
赵嫣表示理解,乖乖从帷幔中伸出一只手来,看向张煦道:“有劳张太医。”
张煦行礼向前,忽而一顿。
赵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而后一惊,自己匆忙之下,竟忘了将那鲜花编织的小手串摘下。
好在张煦是自己人,恹恹耷拉着眼皮,取出一方柔软轻薄的丝帕垫在赵嫣腕上,遮住那半蔫的茉莉手串。
切脉毕,他收手道:“殿下每日泡一刻锺温泉,将体内虚毒渐渐逼出即可。因夏日温泉较燥,臣再开一些解暑的方子。”
赵嫣立即缩回手,只见张煦笔走龙蛇,转瞬写好,却是酸梅汤和酥山等甘甜冰饮。
何女史彻底放下心来,行礼辞行,连夜赶着回宫复命。
有惊无险,赵嫣长舒一口气,扯了扯身上黏腻的衣裳道:“流萤,汤池在何处?”
流萤道:“有龙凤两处,殿下要用哪个?”
赵嫣不太习惯与旁人一起泡澡,想起还有个想手拉手与她共浴的柳姬,立即回答:“男的那边吧。凤池留给你们,都离宫了就不必拘着,你与柳姬也好生放松放松。”
柳姬的确是个难缠的家伙,从前粘着太子殿下,现在粘着小殿下,难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流萤点头:“奴婢下去安排。”
“等等。”
赵嫣回身,从方才带回的花篮中抽出一束粉白月季并一个香包,递了过去。
“在坊间顺手买的,端午安康。”她盈盈浅笑着。
流萤懵了懵,半晌才郑重其事地双手接过花束与香包,将这份祝福小心轻握於掌心,低低道:“谢殿下。”
赵嫣摆摆手,一旦松懈下来便有了困意,揉了揉眼睛道:“是我该谢你。流萤姊姊要多笑笑,时时刻刻板着脸多累啊。”
流萤规规矩矩道了声“是”。
而后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实在太疏离板正了,想要如柳姬那般自来熟一些,却又迈不过名为“主仆”的坎,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好。
她索性-福了一礼,几乎落荒而逃。
皓月当空,流萤看着手中绽放得热烈的花束,任凭山间清凉的夜风拂去脸上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