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也未穿耳洞。
按照大玄的习俗,女子十五成年那天,会由族中女性长辈亲手为她穿耳戴坠,意味着可成亲嫁人了。
赵嫣素来不服:穿耳便嫁人生子,这和牲口待价而沽,烙下可以出栏的印记有何区别?
好在华阳行宫中压根没几个人记得她的生辰,自然也就免了穿耳之痛。唯一记得她生辰,跋山涉水而来的,只有她那傻乎乎的兄长赵衍……
而现在,她连兄长的房中人都护不住。
赵嫣示意流萤退下。
流萤欲言又止,冲疑须臾,还是选择听话地屈膝一礼,端着托盘悄声退出,掩上殿门值守於外。
赵嫣压了压嗓子,敛袍跪坐在柳姬对面,温声一礼道:“今夜之事,孤要多谢你仗义解围。”
柳姬这才转过脸来看她,瞳仁在灯火下呈现出极浅的琥珀色。
她的眼神如她这个人般张扬,直勾勾不加一点掩饰。就在赵嫣端着“太子”的架势,思索该如何继续话茬时,柳姬忽的嗤了声。
“我知道,你并非真正的太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赵嫣心脏骤然攫紧,浑身汗毛争先起立。
冷风自窗扇吹入,月光摇碎一地枯枝暗影。
“赵衍在哪儿?”柳姬再次语出惊人。
见面前的小少年不语,柳姬拧眉,像是有了答案,瘦长的手指微微握紧。
“他……怎么死的?”
她的语气低哑了不少,像是压抑着怒。
赵嫣一眨不眨地看着柳姬,狐裘毛领被窗边夜风吹得微微颤动,摩挲着下颌。
在宫中讨生活的人,大多心眼似蜂窝,赵嫣心知肚明,还不至於被人一诈,就供认不讳。
“柳姬在说什么,孤怎的听不明白了?”
她面不改色,露出太子招牌的笑来。
……
宫门下,马车静立,两盏车灯投下三尺暖光。
闻人蔺便站在这光中,朝车中的耄耋老者拱手:“今夜兴师动众,劳烦先生随本王跑这一趟。”
“你该知晓,老夫跑这一趟不为东宫,而是为你。”
孙医仙须眉长垂,精神矍铄道,“你若死了,九泉之下老夫如何面对闻人将军?”
闻人蔺直身浅笑:“本王不值老先生费心。坠入炼狱之人,早救不回来了。”
孙医仙摇首叹气,乘坐的马车很快出了宫门,残月斜斜挂在西楼上。
肃王沿着宫道慢慢地走着,殷红的官服被夜色浸润成了暗紫,金钩玉带,华贵从容。
张沧远远地跟着,已是满肚子疑问。
“王爷不是怀疑东宫有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