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个吻
距离世锦赛开幕只剩下一天, 训练依然如火如荼。
由於次日的开幕式需要提前布置场地, 最后一天的训练到下午三点就得结束,雪场会有工作人员进行清理和布置工作。
都到下午了,运动员们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程亦川这边却出了岔子。
他从山上滑下来, 在坡底减速刹车时, 被一位美国运动员给绊了一跤, 两人撞在了一起, 摔得非常惨。
紧随其后的魏光严猛地冲上来, 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 伸手去扶程亦川,「你怎么样?摔到哪儿了?」
他是有过前车之鉴的, 托卢金元的福, 上一次程亦川在亚布力摔了一跤,险些去了半条命。这次又摔,魏光严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好在是在坡下,程亦川已经减过速, 只是一头和那美国人紮在了一处, 原地滚了几圈。
程亦川很快爬了起来,抬头就把魏光严吓一大跳。
「别别别,别动!」魏光严让他把头仰着, 「流鼻血了。」
程亦川的鼻子红通通的, 两管鲜红的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淌下, 啪嗒滴在雪地上, 融进了碎冰之中,颇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梅花。
程亦川伸手捂住鼻子,没管那么多,回头就朝那美国人走去。
「Is it funny?」他几乎是咆哮着问的。
魏光严一愣,再一看,发觉那人异常眼熟。
他想起了,美国人叫Justin,也是这一次参加世界高山滑雪锦标赛的选手。昨天下午Justin还来和程亦川说过几句话。
中国的参赛选手都来自於国家队,由教练统一带队,规矩森严,自成体系。但国外不同,许多国家,尤其是欧美国家的运动员,他们多是业余运动员,只要个人成绩达到参加比赛的标准,就可以获得参赛资格,自行参加比赛。
这个Justin就是一位狂热的滑雪爱好者,这一次是和他的同性伴侣Allen一起来的。
连续三天的热身训练,程亦川都穿着鲜艳醒目的大红色滑雪服,在雪场里心无旁骛地训练,那身夺目的颜色和他出众的外形很快引起其他运动员的注意。
不少人盯着他看,打听他是谁,Allen就是其中之一。
Justin发现伴侣老盯着程亦川看,不高兴了,问他到底在看什么。
Allen笑眯眯说:「那个年轻人很可爱。」
一次就算了,明明自己还在场,Allen却老是去看程亦川。偏偏雪场这么多人,他一身红色滑雪服,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衣服颜色,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就像颗瓦数极高的灯泡似的,令人一眼望去很难忽视。
Justin脾气上头,昨天下午终於忍不住了,在程亦川新的一轮速降后跑了上来,非常直白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Justin,是美国滑雪运动员,请问你是?」
「程亦川,中国人。」
Justin点头,说你好程亦川,我们比一比吧。
程亦川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美国人,莫名其妙,问了句:「我为什么要跟你比?」
Justin说:「都是滑雪爱好者,我看你滑得挺不错的,就想跟你比赛,没别的意思。」
魏光严英语不好,一头雾水地在旁边杵着,问:「他要干嘛?」
「跟我比赛。」
「神经病啊,再过两天就是世锦赛了,这时候比个屁。」
程亦川直接把魏光严的理由翻译过去:「这时候比也没什么意思,赛场上见吧。」
Justin颇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气势,追了上来问他:「你是不是不敢啊?」
要换作以前,程亦川说不定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可这是第一次参加世锦赛,对他和对队里来说都是意义重大。肩头有了一分责任,程亦川也很稳重了,怕赛前和他国运动员起了什么冲突,只摆摆手,很快走了。
他头也不回的拒绝令Justin很难堪,尤其是Allen走上来似笑非笑地说:「他还挺有个性。」
那种毫不掩饰的欣赏让Justin怒火直线飙升,於是有了今天下午的这一出。Justin站在山下,正在休息,忽然瞥见程亦川从山上滑了下来,脑子里灵光一闪。
这么帅气这么可爱的人,要是忽然跌了个狗啃屎,那场面一定很滑稽。
再可爱也可爱不起来了吧?
一念之差,他快走了几步,冷不丁伸出脚,用滑雪板绊倒了程亦川。
奈何程亦川速度太快,把他也给带倒了,两人都摔成了一堆,只是程亦川的鼻子还磕在了他的雪板上。
程亦川捂着鼻血对Justin怒目而视,问他这样做很有趣吗。
Justin一眼看见他下巴上的血,和沿着下巴滴落在雪上的红色花朵,脑子里也是一懵。一念之差罢了,他并不是存心要让程亦川受伤,只是……
只是源於嫉妒。
Justin张了张嘴,最后一脸尴尬地说Sorry。
程亦川冷笑:「Sorry for what? Stumbling me or not stumbling me to death?」
他问他为什么抱歉,抱歉绊了他一跤,还是遗憾没一跤把他摔死。
一旁的Allen哈哈大笑,就连Justin也愣了一愣,越发尴尬。倒是程亦川捂着鼻子转身就走,没几步,被刚从山上滑下来的袁华给拉住了。
「摔倒哪儿了没?」袁华急吼吼的,在山上看到这一幕,就跟魏光严似的心有余悸,当即抛下其他几个运动员,直接滑下来了。
「就流鼻血而已。」程亦川还气着呢,把手一抽,「我他妈不练了。」
距离训练结束只剩下不到两小时,他去处理个鼻血,来来回回也要半小时,再加上衣服上沾了血渍,他这种爱干净的人是无法忍受的。
干脆训练到此为止。
袁华也不勉强他,只叫魏光严:「你陪他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我去叫丁教练帮我看着点其他人,一会儿就来。」
程亦川说:「不用了,又不是没流过鼻血,我要是来月经了你这么大惊小怪还情有可原,流鼻血而已,我自己处理。」
魏光严哈哈大笑。
程亦川一个人回了酒店。他在半路上随随便便拿卫生纸卷成一卷,堵在鼻子里,回来时鼻血已经止住,就扯了纸棒去敲宋诗意的门。
今天宋诗意没去雪场,就在酒店里休息,看见他很惊讶:「你不在雪场训练,怎么回来了?」
再一看,「鼻子怎么了?」
程亦川一脸柔弱地趴在门框上,可怜巴巴说:「被美国人欺负了,摔了一跤,鼻子磕在他雪板上了。」
「……」
「痛死我了,你还不让我进去坐着休息一下?」
宋诗意:「呵呵,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伤的是脚,站也站不稳,还得趴门框上。」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侧过了身,放他进屋了。
程亦川精神大振。想他先前都跟到房间来了,也只能站在门口等她的礼物,没被同意进门坐坐。你看,他果然是有聪明才智的人,知道流着鼻血可怜巴巴找上门来,她会心软。
这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踏入宋诗意的房间。比之他那三人蜗居的屋子,这一间干净整洁,她早起后甚至叠了被子,桌上也没有半点生活垃圾。
程亦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面露陶醉。
「你那什么表情?」宋诗意问。
「好神奇,我感觉一走进你的房间,空气里都是你的味道。」少年脸蛋红红地小声说。
宋诗意踹了他一脚:「你摔一跤把脑子摔坏了是不是?」
嘴上虽凶,她还是给前台打了一通电话,请他们送点酒精、抆伤药和棉棒来。程亦川的鼻尖磕破了,手背上也有抆伤,再加上头发有些淩乱,配上他红通通的鼻子,还真有些可怜。
服务生很快送来了她要的东西,在门口又问了她是否还有别的需求。宋诗意看着那瓶白兰地,一个脑袋两个大。
「没有碘酒吗?」
「不好意思,没有碘酒。如果是抆伤,白兰地也是一样可以消毒的。」
宋诗意只得点头,说谢谢,转身拿着东西回来了。
她把袋子放在桌上,抽了几只棉棒,用白兰地沾湿后,嘱咐了一句:「别动。」
然后就把棉棒摁在了他的鼻子上。
一阵刺痛,程亦川嗷嗷叫唤起来。
宋诗意嘲笑他:「还是个男人吗?这点小伤就叫成这样,你不说我以为你生孩子呢。」
这下程亦川不叫了,为转移注意力,在她为他清理伤口时,重新找了个话题:「可以啊,宋诗意,我不在的日子里,看来你很努力在学习英语,连抆伤、碘酒都会说了。」
「我勤奋好学,不行吗?」
「那我问你,黄昏怎么说?」
「Twilight。」
「黎明呢?」
「Dawn。」
「松子?」
「Pine n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