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站上秤的是技巧队的,粗声粗气报了名字,定睛一看秤上的数字,咳嗽两声,自觉放低了音量。
孙健平微微笑着看过去:「大点声。」
男生涨红了脸,放大声音念出了体重秤上的数位。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等到人人都量过一遍后,孙健平才做出总结:「看来大家伙春节过得挺好,个个都攒了一身膘,油水充足得很啊。一会儿我让教练们磨刀去,养了一整个年关,确实是养肥待宰了。」
一片哄笑声。
孙健平脸一板,恨铁不成钢:「笑,还有脸笑。运动员要控制体重,没点自制力,你们一个个上赛场比什么?比速度,比技巧,还是比谁膀大腰圆啊?」
运动员们都还年轻,一整个假期过得一个比一个潇洒,入队第一天又一次回归这久违的挨训模式,个个都耸拉着脑袋,明白地狱模式又将开启。
但总教练凶归凶,众人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一个让大家迅速恢复状态的前奏。孙健平理所当然是那个拉开序幕的人。
魏光严胖了一点,脸上的肉多了些,晚上回宿舍时还在问程亦川:「怎么人人都胖了,你还保持得这么好啊?」
「我大半个假期都待在冰岛的运动员康复中心啊。」
「做康复训练的又不是你,跟你不长胖有啥关系?」
「宋诗意做康复训练,我就在田径场跟运动员一起练啊。嘿,你别说,我觉得我在田径方面还挺有天赋,当初没去练跨栏真是可惜了。」
「怎么,你想表达什么?」魏光严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嗤笑,「你想说要是你去跨栏了,就没刘翔什么事儿了?」
「也不能说没他什么事儿吧,毕竟人家是有实力的人,多多少少也能拿个亚军吧。」
「……」
两个多月不见,欠扁的人还是那么欠扁,几句话就让人想把他摁在地上摩抆。
程亦川侧头看他:「你呢,一个假期都养膘去了,我看你说不定明天一去雪场,就要被我碾压了。」
男子速降队,年前依然维持现状,魏光严第一,程亦川第二。
魏光严一听,拍案而起:「说什么呢你!要点脸成吗?老子会输给你?惊天大笑话!」
「不服就比一比啊,年前还说要比呢,结果给忘了。」
「比就比,谁怕谁?」
「行,那赌注还是年前说的那样,谁输了就送对方一件大礼?」
「没问题。」
两人摩拳抆掌,跃跃欲试。
当天晚上,程亦川去田径场撒丫子跑了一圈,魏光严见状也跟了上去,谁也不服谁,谁也别想偷偷练。
袁华和丁俊亚从办公楼加完班出来,经过田径场,就看见俩傻犊子在操场上狂奔。没人甘於落后,於是你加速一阵,压我一头,我又飞快地加速一阵,强行赶超。
最后,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啪的一声倒地上了。
魏光严叫嚷:「你看,老子就是肥了几斤,也不比你差劲!」
程亦川嗤笑:「说得就跟明天咱俩比赛跑似的。跑得快顶什么用?」
操场外,袁华失笑:「就他俩精神好,这是今天被孙教刺激了,在减肥呢?」
年后返队,大家都在宿舍热闹,带了不少土特产,又或是忙着收拾屋子。偌大的操场空空如也,就程亦川和魏光严在这儿瞎闹腾。
丁俊亚的目光落在躺地上的少年身上,微微一顿。
他唇角微扬,说:「程亦川可没胖。」
那么多人里,就他保持得最好,一眼就能看出竞技状态,假期该是每天练着的,并且时间不算短。
袁华点头:「看样子,魏光严再不突破瓶颈,怕是要哭鼻子喽。」
丁俊亚笑了笑:「一直当领头羊也不见得是好事,多一个有力竞争者,说不定还能帮到他。」
两人聊着天走远了。
操场上却有人一骨碌爬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远去的背影。
魏光严问:「看啥呢?」
目光随着程亦川的视线飘过去,「那不是袁教练和丁教练吗?」
程亦川眯眼回头,理了理头发,问他:「问你个问题,我和丁俊亚,谁比较帅?」
这个问题把魏光严难住了。
「谁比较帅?我想想啊,他是那种硬朗性,硬汉的帅。你这种——」魏光严上下打量他片刻,下了定论,「奶油小生吧,小白脸的帅。」
「……」
小白脸,呵呵。
程亦川面无表情拔腿就走。
魏光严赶紧追上去:「哎哎,还不准人实话实说了?你上哪儿去啊?」
回宿舍。程亦川咬牙,狠狠地想。等他一回去,先把一早给魏光严准备好的「大礼」给毁了。
亏他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送一套滑雪装备给他,最终想出这么一招,在赛场上输给他,然后顺理成章把礼物送出。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善良的人吗?输了比赛还送礼!
没有了。
*
夜里,程亦川把明天要和魏光严比赛的事告诉了宋诗意。其实比赛只是个借口,但有借口找她说两句话,总归是美滋滋的。
宋诗意问他:「有信心赢吗?」
他大言不惭:「没有。」
宋诗意笑了,说:「这可不像我认识的程亦川。」
「你认识的程亦川是什么样?」某些人蹬鼻子上脸,飞快地借题发挥,「阳光帅气,英俊迷人,才华横溢,心地善良?」
那头沉默片刻,给了他一记重击:「是不要脸。」
程亦川:「……」
沉不住气的程金主,很快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宋诗意。他还沾沾自喜地说:「知道我为什么装备换得这么勤吗?用上最好最新的装备就等於赢在起跑线上,心理都会比别人先自信几分。」
而魏光严自幼家境不好,读书不行,早年还练过其他项目,都因天赋不足没有走长远。其实平日里也能看出,他虽大大咧咧,但心思很敏感,一直就不是个自信心充足的人。
运动员最忌缺乏自信,尤其是遭遇瓶颈期,一旦一蹶不振,就很容易突破不出来。
程亦川在黑夜里死皮赖脸和宋诗意聊天,生拉硬拽着把和她半毛钱关系没有的话题讲得天花乱坠。
其实只是想多说两句。
说什么都不要紧,因她不允许他放肆,所以他便东拉西扯。
睡觉时间到,同为运动员的两人很快结束对话,干脆俐落进入睡眠。
她在冰岛的寒夜里望着天花板,心想,其实他说的没错,她认识的程亦川一直是个心地善良的傻小子,哪怕他和魏光严有竞争关系,但只要被他当做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
而程亦川听见对床的人嗤笑他:「又当狗了啊,程亦川?」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地张嘴,「汪汪」两声。
魏光严瞠目结舌:「Excu色 me????」
「行了,叫也叫完了,睡你的大头觉吧。」程亦川翻了个身,镇定从容地闭上了眼。
笑话,谈恋爱谁还要脸啊?
要是她肯跟他在一起,当狗算什么?他连狗腿子都能当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