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醒的人,面上还有两团浅浅的杏色,眼睛水蒙蒙的。
她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地伸手,下一刻——砰地一下敲在他脑门上。
程亦川:??????
「没大没小,欠揍的小子。」她收回手来,捂住嘴,继续打完这个呵欠,然后开开心心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只香蕉来,一下一下剥开,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
「………………」
程亦川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你还打我?你知不知道刚才,刚才我,要是没有我——」
他卡在那里,说不出下文来。
宋诗意莫名其妙:「你什么你?」
他什么他?难道还能开口说:刚才要不是我,你就撞上玻璃窗,脑门儿起包了?
他说不出口。
万一那女人反问一句:「我又没让你帮我挡,谁让你自作多情的?」那他怎么办?
操,吕洞宾又被狗咬了!
吕洞宾总是被狗咬!!!
他一定是神志不清、心智失常,才会伸手替她挡那一下!
一念之差,悔不当初,程亦川咬牙切齿,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哪知道那位师姐还斜眼看他,点头说:「早该有点觉悟了,你这孩子,一看就是小时候挨打挨少了,长大了才这么讨人厌。现在还懂得自我反省了,总算有点救。」
程亦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克制住掐死她的冲动。
冲动是魔鬼。
认真你就输了。
淡定一点,程亦川,你是要当冠军的人。
……
他跟念紧箍咒似的,不断在脑子里妈咪妈咪哄,如是劝自己。
对,没错,他是要当冠军的人。
等他当上冠军那一天,看他怎么耀武扬威来她面前奚落她!
*
回基地后,一下车,薛同和陈晓春就冲了上来。
薛同挤眉弄眼的:「可以啊程亦川,抛弃兄弟去跟师姐挤一块儿,说,打什么主意呢?」
陈晓春痛心疾首捂胸口:「好歹也是刚认的兄弟,早上我才把我女神介绍给你,你这才过了半天就行动上了,你,你把我往哪儿搁!」
程亦川好笑:「你想我把你搁哪儿?」
指指胸口,「搁这儿?」
再指指脑袋,「还是搁这儿?」
陈晓春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你怎么这么gay?」
薛同哈哈笑:「反正搁哪儿都成,他的意思就是你不能把师姐搁那儿。」
陈晓春重重点头:「对,不能不行不可以。」
三人一起往食堂走,一路上就宋诗意这个话题交流了几分钟。
陈晓春:「说,你们一路上聊了些啥!」
程亦川:「她全程睡得跟猪似的,能聊什么?」
「怎么说话呢!」陈晓春生气,「你见过那么好看的猪吗?师姐就算是猪,也是基地里最漂亮的那一头!」
「噗——」程亦川和薛同都笑岔了气。
陈晓春又回过神来:「呸,都是被你气糊涂了,你才是猪,你俩都是!师姐是仙女下凡,你们这些凡人休想染指!」
新交的两位朋友都是天生的相声演员,一口标准的东北大碴子普通话,生动丰富的面部表情、肢体语言。程亦川每跟他俩说几句话,都能乐呵半天。
走到了食堂视窗,三人陆续装了一盘子饭菜。
基地的伙食严格按照运动员进食标准设定,色香味俱全,营养丰富,但没有年轻人喜爱的垃圾食品和碳酸饮料。
训练一整日,原以为今日已近尾声,谁知吃个饭也能吃出个高/潮来。
陈晓春挑的位置在窗边,正咋咋呼呼领着薛同与程亦川往那张空桌子走,意外陡生。
过道旁的某张桌边,卢金元与魏光严坐在一起,正苦口婆心劝他跟自己统一阵线。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下午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是气话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卢金元觉得自己很大度。
魏光严面无表情吃着饭:「随你的便。」
「哎,魏光严你弄明白一点——」他指节一屈,敲敲桌面,「我又不是你的敌人,那姓程的才是。你冲我发火,有用?」
「我爱冲谁冲谁。」
「你——」卢金元气绝,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啊?
也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陈晓春的声音。
「哎哎,那边窗户那儿有张空桌子,走走走,去那边儿。」
他神情不善,猛地一回头,果不其然,陈晓春和薛同背后,说曹操、曹操就跟着来了。他一见程亦川,原本都不疼了的脚又疼了起来。
下午撞上旗门,按理说都是宋诗意激怒他所致,可他把锅都一股脑甩给了程亦川。
恨一个人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所有的不痛快都只因他而起。
最可恨的是,他屁滚尿流摔过了终点线,惹来一片笑声,可程亦川却大出风头,入队的第一次专项训练就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卢金元无论如何不肯承认,那片艳羡的目光里,也有恨到煎熬的他。
别人努力多少年,凭什么有的人一来就得到了所有?
藏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紧,他咬紧牙关,眼神一沉。
魏光严抬头看他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要干什么?」
卢金元冷笑一声:「不干什么,当师哥的教教师弟做人的道理,免得他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你别乱来。」魏光严警告他,「这里是队里,你要是乱来,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你自己。」
卢金元没理会那么多,只笑了笑,端起了那碗只喝了一口的鱼汤。汤面冒着热气,还有些烫,方才尝那一口,险些把舌头烫出泡来。
第一个从他身旁过去的是陈晓春,然后是薛同,最后是程亦川。
一个意外而已,谁都不想发生的。
他还不信教练能拿他怎么样了。
卢金元全身紧绷,就在程亦川到来的那一瞬间,猛地站起身来,转身便与他撞了个满怀。手里的汤碗是照着人脸上去的,一滴不剩,狠狠地,尽数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