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望见树下有一张藤编的美人椅,正好可以看到山巅上的夕阳,打算去坐一坐。裴渡见状,亦步亦趋,紧张兮兮地跟在她身边。那么短的一小段路,他都好像担心她有闪失。

桑洱坐到美人椅上,眺望着山间远处的景物。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娇嫩的“啾”声,一只圆滚滚的、通身蓝紫色羽毛的小鸟落在了她的膝上,胸口有一撮雪白的毛,歪着脑袋,两只黑漆漆的绿豆眼,好奇地看着她。

桑洱和它对望了一会儿,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它那光滑的羽毛。小鸟也不怕生,抖了抖翅膀,被她摸了几下,又试探着,往前跳了一下。

桑洱收手,余光看见了投在地上的影子,才发现裴渡原来还站在她的身后。

以前在泸曲的时候,裴渡并不是黏黏糊糊的性格,尤其是第一年,他总是会没个交代,就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办了自己的事,就若无其事地回家来。但自从桑洱刚才更换马甲,醒来后的短短一两个时辰,就明显感觉到他粘人粘得过分,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桑洱有些无奈,说:“我在这里坐一坐。你不用老是守着我的,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裴渡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其实他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门客。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她屁股后面,显得神经质又惹她腻烦。可是,除了在她的身边、绕着她转,他想不到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去做些什么。

担心她觉得他不正常,他更不敢说把心里话说出来。

裴渡的眼眸暗淡了一点,闷闷地说:“好。”

看到裴渡脸色郁郁,仿佛一条被主人驱逐、不情不愿地离开的狗,桑洱垂眼,语气比方才温和了一点儿:“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做,那就坐下吧,和我一起看看夕阳也行,别杵在我背后了,你又不是我的侍卫。”

裴渡一怔,仿佛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来,他迅速地说:“我去搬凳子!”

就像怕她反悔一样,转身就跑了。

很快,他就从屋子里搬了一张小木凳过来,老老实实地在藤椅旁坐下了。凳子矮,他的腿又很长,一坐下来,膝盖便支了起来。裴渡把双手搭在膝上,脸枕在手臂上,安安静静地待着,没有说话打扰她的清静。

望着夕阳,发了一会儿的呆,裴渡的眼睑慢慢地动了动,转向了桑洱。

他的眼珠是琥珀色的,吸纳了夕阳的辉光,变得有点红彤彤的。盯着桑洱那只温柔抚摸小鸟的手,他的神色流露出了一丝丝几不可见的渴望。

当年,肆意地嘲笑、挥霍她给予的温柔时,他从来没想过,终有一日,自己会发自内心地嫉妒一只可以亲近她、获得她的垂怜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