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裴渡的心。他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有点气急败坏地怒吼:“快走!不准去!”
秦桑栀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步步地接近那个屋子。不知听见了什么,突然定住了。
房间里,传来了彼时的他轻佻鄙夷又漫不经心的声音:“上心?开什么玩笑。她把秦家的独门心法都教给我了,你说是谁对谁上心?”
屋外的裴渡,脸色难看了下来。无奈,他如今被囿於这个倒酒的人的身体里,不论怎么样掩耳盗铃地捂住耳朵、跳脚、怒吼“快闭嘴”,也阻止不了过去的自己继续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很快,宓银嬉笑的声音响起:“这都半年了,我看你玩到什么时候,这出好戏要怎么收场。”
“急什么,我可还没玩够。等玩腻了再说呗。”
这句话,语声清晰、一字不漏地传进了空气中。
秦桑栀佝偻着背,捂着受伤的肩,站在一墙之隔的阴影中,好像凝固成了一尊雕塑,安静地听完了她为之冒险闯进聚宝魔鼎的人,是如何把她当成谈资,用最轻浮戏谑的不逊语气,来描绘她的。
幻境画面终止在了这个地方。裴渡在一阵剧烈的绞痛里醒来了,发现自己躺到地上,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青铜沙漏,还在那间四面漏风的房间里,十个指头都已经抠出了血,昏睡中也咬牙切齿的。
外面天色已暗。冷风呜呜地吹着,如鬼哭狼嚎。
房间里又黑又冷,没有灯和吃的。
如果一切都没有变,如果能回到往昔,在这个时辰,他应该正在和秦桑栀一起吃饭,吃他二十岁的那碗长寿面。
不知道是不是麻痹已久的肩伤牵动了心脏,一呼一吸都紧抽着,涩涩地疼。裴渡的眼底密密匝匝地浮出了猩红的血丝,青铜沙漏被他一把推开,撞出了闷响声。
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像一头大受刺激后,在困境里找不到出口的暴怒的野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间,他转向床铺上的屍身,恶狠狠道:“秦桑栀!”
“……”
床榻上的屍身安安静静的。如果她还活着,大概会伸手捏他的脸颊一下,让他别那么急躁,慢慢地说。
裴渡的眼睛忽然红了,重重地喘着气。
他想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他一直都以为,秦桑栀肤浅地喜欢他的外表,也喜欢他装出来的那些好的地方。
但原来,在三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他不怀好意,已经看过他装乖的表象下真实不堪的一面,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了。
为什么她还要装做没听见那些难听的话,还要对他那么好,一点点地温暖他,试图引着他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