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郸弘深,年纪尚轻,已是俊秀骄矜,翘着手臂,站在莲山真人的身后,心中颇有些不乐意,心想这是哪来的土包子。

桑洱跪在地上,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双黑葡萄一样的明亮眼眸,好奇地看了过来。

他们一起长大。最开始,桑洱还挺老实,会乖乖叫他“郸师弟”。后面就渐渐大胆起来了,叽叽喳喳地喊他的全名。

“郸弘深!这次的任务,我比你多打了一只妖兽,你赌输啦。”

“郸弘深,你吃什么好东西作弊了。怎么才半年,你就长得比我高那么多了?”

“郸弘深!师父叫我们上去吃梨子,跑得慢的人要负责收拾。”

“郸弘深,以后我们都一起出任务,打起配合来,肯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郸弘深,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我喜欢你。”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应她的?

十几岁,对异性最朦胧害羞、喜欢说反话的年纪。依稀记得,当时他的身边站了许多同龄少年,听了这话,都在不怀好意地怪叫,起哄,调侃,似乎还开腔嘲笑了起来。

他不懂自己的心思,或许是幼稚的害臊和别扭,让他选择了袖手旁观,没有阻止那些越来越过分的奚落。眼睁睁地看着桑洱的头越来越低,脸也越涨越红,最终,难堪化作了愤怒,她冲上来,对他迎面砸下一拳。

打起人来,都生猛得很。

郸弘深提了提嘴角,无声地吸了口气,触到了眼角湿润,才发现自己久违地哭了。

有些人,有些改变结局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从今以后,不管好的坏的,他和桑洱之间,都不会再有新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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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十月份,昭阳宗都在继续搜寻桑洱的下落。

但真要找起来,并不容易。

眠宿江每年在春夏季节入汛,秋冬进入枯水期。饶是如此,十月份的水流也大得很。再加上山泥倾塌,光是那些大石头,就足以将桑洱的身体砸得稀巴烂。还有树木、草叶、黄泥都尽数汇入了江水里,激起如雪泡沫,让水变得更加清浊不分。

最开始,即使心灯熄灭,昭阳宗的人还抱着渺茫的希望。但数天过去,没有一点收获,他们就知道人肯定没了。便不再沿岸搜索,而在下游设了一张大网,去拦截异物。

近二十个弟子,轮换着岗位,看守着这张网。

只有一个人,从没离开。

谢持风的身子尚未恢复,却如雕塑一样,执拗地站在岸边,就守着这一张网,仿佛要得到一个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