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后头传来一个声音,软和地喊着他的名字:“持风,千堆雪我买好啦!”

谢持风慢慢转头。看见灯火阑珊处站着一个笑盈盈的少女。鲜嫩色泽的裙摆,若柳叶轻拂,手中捧着两碗千堆雪。

她的背后,是鱼龙舞灯,银花火树。

是了,他记起来了。现在是五月,天蚕都里有一场庙会。

桑洱说他太闷,拉他下山来玩。

很奇异地,谢持风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唇边还浮起了一点浅淡的笑意。

他们在河边的木椅上坐下。炎热的天气,千堆雪入口即化。桑洱满足地一杓杓挖着冰品,谢持风却有点心不在焉,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她的耳垂上,不知是什么时候穿了耳坠。玛瑙石晃荡着,通红剔透。细细的银针穿透了肉,将她耳垂上天生的红痣破坏了。

这是桑洱和那个人最难以复制的相似之处。他本该不希望她破坏这两颗痣。但不知为何,问出口的话,却是:“会疼吗?”

“穿的时候肯定有一点啊。”桑洱侧过头,神采飞扬地朝他展示了一下,耳垂如白玉,衬着晃动的鲜红玛瑙:“怎么样,好看吗?”

砰砰,砰砰。

谢持风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很……好看。”

只是,两颗玛瑙石盯得久了,那火红的颜色,却似乎勾起他不愿记起的一些沉睡的画面——高烧的红烛,被狂风吹拂的金丝云水纹嫁衣,随着泥石坠到悬崖下的身影……

不,别想了。

仿佛在害怕破坏眼前的画面。谢持风下意识地抑制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不要再想下去。

现在是五月份,还是夏季。桑洱还在。

一切都很好。

旁边的少女不知他内心所想,低头又挖了一杓红豆。

看到她的动作,谢持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想问什么,抿了抿唇,有点别扭一样,低声地问:“桑洱,你为什么……最近都不挖红豆给我了?”

真奇怪。在平时他绝不可能如一个小孩子一样,摊大手问人要东西。在这片倒错的光景里,对答案的在意,却压倒了他傲气和自尊。他迫切想得到这个答案。

桑洱抬起黑漆漆的眼,无辜地说:“因为我每次挖给你,你都没有说喜欢。我不想勉强你。”

谢持风的指节微蜷了下,闷声说:“没有不喜欢。”

“真的吗?”桑洱笑着问:“那我呢?你喜欢吗?”

周遭的人声在迅速远去。

河堤上,热闹的人烟、打闹的孩童,仿佛都消失了。

“……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