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被捅穿了心脏,是没命活的。
只是,在彻底断气之前,不会有人分得清,桑洱这个信用破产、满嘴谎言的小骗子,究竟是真的要死了,还是在装模作样、骗取同情。
桑洱艰难地仰起了头,望着灰暗的天空,薄而发红的鼻翼在剧烈地颤动。
濒死前夕,茫茫然中,她依稀看见了远处那片层叠起伏、垂满灯笼的高楼,听见了喜乐在夕阳下的奏鸣。蒲正初,於韦,还有许多熟悉又陌生的同门,正在大喊大叫,御剑飞来。
“快过来!找到他们了,就在悬崖边!”
“赤霞峰上都是血,吓坏我了,还以为怎么了呢,没事就好!”
“先别管那么多了,你们两个,都快要行礼了,这关头还双双失踪。再不回去准备,就要错过吉时了……”
离得近了,这几道声音,就彻底转为了惊恐:“等等,你们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快住手!”
……
他们的声音,夹杂在眠宿江嘈杂的哗哗声里,似远还近。
在这最后的时刻,许多细碎的念头在桑洱的记忆里闪过,面颊溅满了血,却忍不住想露出一个苦笑。
或许是因为她改变了剧情,影响了什么。所以,原本应该在拜堂时才恢复神智的谢持风,提前记起了一切。
她千方百计地想避免最惨烈的结局。
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了。
甚至还弄巧成拙,死得原文更早。
桑洱的视野阵阵发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最后说点什么。无奈,喉咙早已被上涌的腥血堵满,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了。浑身也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终於,抓不住那枚小老虎了。
它落了下来。一路滚啊滚,滚到了谢持风靴边的一滩污泥里。
谢持风眸光定住,彻底怔然。
就在这时,二人的脚下,散落各处的小石子竟在轻微抖动,紧接着,传来了强烈的震动。
这片被滂沱大雨日夜冲刷的悬崖,终於撑不住,在这一刻,忽然迎来了崩塌,快得令人来不及防备!
一时之间,远处御剑而来的众人的吼声更加激烈:“小心!”
“快御剑起来!那里要塌了!”
在那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巨响中,软烂的山泥裹挟着千斤重的断石,朝着眠宿江滚滚倾泻。
桑洱措手不及,脸色惨白,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手不知所措地在空气里抓了一抓,想抓住点什么。
发丝凌乱,嫁衣破烂。
心口顶着一个血糊糊的滑稽伤口。
没有一丁点皮肉在复原的迹象。
谢持风目光一定,思绪在那一刹,彻底空白了。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也要御剑自保。
这一幕,也成了他此生此世,最深最重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