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没太明白,她和长满寿没什么交情,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替她讨差事,听上去有点悬乎。无端受了人家的恩德,将来就要加倍的还,其实不太乐意,计较了下道,「我这头还有差事呢,要是调到别处去,这头怎么办?」
张来顺说,「没事儿,也就两三天,耽误不了您的功夫。」
看来是个短碎差,素以有点好奇,「是个什么差事?您不说,我尽瞎琢磨了。」
「您听说了承恩公病重的消息没有?昨儿夜里开始不吃东西了,疼得一脑门子汗,估摸着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往年宫里为示荣宠,一等公的丧事都会派有体面的姑姑出去坐镇,就是做女知客。不要您干嘛,鸡零狗碎的事吩咐下面丫头婆子去办,您是掌事儿,在那儿看着就成。」张来顺絮絮叨叨的说,「您别看才三天,交了差事丧家要谢您,没有三五十两,这红包拿不出手。您说这么来钱,是不是好差使?」
承恩公不是官名,是个超品的爵位,打从大邺亡国,南苑大王入主邺宫起就有了。一般都是封皇后的父亲,也就是万岁爷的正牌丈人爹。料理这种事是个肥缺,当初素以的师傅就接手过其他公侯的丧事。可是里头门道太琐碎,她就是有心也无力。
「我哪会那个呀!」她摆手,「谙达替我谢谢二总管的好意,我人笨,怕有负重托,还是请他老人家另择贤能吧!」
张来顺笑嘻嘻道,「您还笨,这宫里没有能耐人了。您放心,不要您一个人去,二总管也在呢!有什么不明白的您问他,有他顶着,您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素以想了想,再推脱就成不识抬举了。也罢,又能出宫又能捞油水,看上去是个好事。她一没钱二没权,也不怕别人算计她。在宫里怎么,出去还是怎么。寸步留心,别人也逮不住她小辫子。因蹲个福道,「那我就领命了,谙达回头替我谢谢二总管,我一定尽力把事办囫囵。」
张来顺很高兴,「这就对了,横竖短不了您的好处。别人求都求不着呢!皇后主子不问娘家事儿,国舅爷又是个玩家,起哄架秧子倒有一手,半点正经事不会干。就剩皇姥姥一个人料理,老太太忙不过来。皇上说派内务府不合规矩,发了话交长谙达办。谙达眼界高,阖宫没几个瞧得上眼的,就指着姑姑搭把手了。」
素以知道这话不着四六,也跟着敷衍,「长谙达高看我,我惶恐。」
张来顺很称意,鞋拔子脸尖下巴,一笑拉得更长了。往天上眯眼一看,「今儿日头真好!」
是很好,五更的时候还有霾,交了辰时牌都散尽了。太阳光远远的照过来,宫墙上新刷的红漆,衬着那蓝天白云,愈发鲜亮生动起来。
张来顺传完了话,搓搓两手道,「姑姑忙吧,我也交差事去了。」又想起来她托付的事,顿下步子道,「差点忘了,死了的那个没凑手扔,给搁到义庄里头了。宗人府找着了人,那死鬼又是个下三等的包衣,他们懒得管。姑姑说能给她家人传话,趁早吧!义庄里头脏,这时令还有虫子。苏拉出来的时候,臭大姐、官老爷挂了一身。馒头馅儿在那儿放久了,最后都得喂虫。」
素以别的都听明白了,最后一句有点犯懵,「什么馒头馅儿?」
张来顺笑道,「坟头不是像个馒头吗?人死了填进去,可不就成了馒头馅儿!」他抬手一挥,「走了,回见了您呐。」
素以踅身回值房,几个小宫女蹲了有会子,腿里打哆嗦,都是七倒八歪的样儿。她看了直叹气,「一口不能吃个饼,先练到这儿吧!」看她们互相搀扶起来,又道,「这会儿是不是觉得站着比蹲着好?其实都一样,站规矩也难。主子听戏也好,歇午觉也好,跟前人一站两个时辰,还要纹丝不动,里头受的罪也大。」眼睛一瞟,「挨墙根儿站着吧!往后两样轮着来,先把功底打紮实,不管分到哪儿都不怕。」
这里安排妥当了,往掌事的跟前回话,局子里死了人,不能干放着不过问。尚仪嬷嬷平时把关严,这上头还是很宽容的。因为愿意积阴德,也图有好报,点个头就放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臭大姐:□象的一种,学名蠋□,有臭味。官老爷:屎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