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发.表
十五年前那起抢劫案发生时,郁烟也正好十五岁。
那天她的一个同学来家里找她,还带了一块抹茶蛋糕,据说是贝丽卡的新品。
贝丽卡是当时a市新开的一家蛋糕店,在高中女生里相当有人气。
郁烟在厨房里把蛋糕切好,还特意招呼她妈妈过来尝了一口。郁意正好从楼上下来,郁烟看着他,便笑着道:「我同学带了一块蛋糕来,你要尝尝吗?」
郁意的眼光瞟向餐桌上的那块蛋糕,看上去味道还不错。他动了动嘴角还未说话,郁母就理所当然地道:「郁意怎么可能喜欢吃这个?」
郁烟看着郁意,不赞同地道:「他那个眼神明明就是在说想吃嘛。」
郁母敲了敲郁烟的额头:「别闹烟儿,你弟弟才不会喜欢这些东西。」在郁母看来,只有最精致优雅的西餐,才是郁意会喜欢的。
郁烟鼓了鼓腮,仍是看着郁意:「真的不吃吗?」
「嗯。」郁意淡淡地了应一声,眸光从那块抹茶蛋糕上扫过,又转身回了楼上。
讲述到这里,郁心的嘴角上挂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他其实非常想吃吧,毕竟他对甜食充满了爱,这点我比谁都清楚。」他转头看向唐蜜,唇角溢出一声轻笑,「甚至还弄出一个美食王国来,该说他爱得深沉吗?」
唐蜜:「……」
她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问道:「然后呢?」
郁心微微眯了眯眼:「郁烟从小很就很疼郁意这个弟弟,小时候父母很忙,郁意基本上都是她在照顾。她认定郁意是想吃蛋糕的,於是特意跑去贝丽卡又买了一块。」郁心说到这里吸了口气,「贝丽卡的旁边是一家珠宝首饰店,那天那里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案。」
唐蜜的眼睛微微张大,虽然之前已经在网上了解了这件事,但此时听到这里,心里仍旧是满满的震惊。
「如果那个时候郁意能够察觉自己的心意,或者能更加坦率一点,之后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警方通知家属去认领屍体时,郁意执意跟了过去,他看到郁烟的屍体时似乎受到了很大打击,回家就高烧不断,病好以后,我就出现了。」
郁心勾了勾唇,眼里的笑有些飘忽不定:「用他主治医生的话来说,我代替了他姐姐。我比任何人都能更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内心,然后去帮他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不过这个结果的产生不是出於他对姐姐的思念,而是对姐姐的负罪感。」
他缓缓凑近唐蜜,故意压低的声线带着一丝平时不曾有的魅惑:「用这具身体去做的话,承担后果的也是自己,这样就不用担心连累别人,比如……当时死的就不会是郁烟,而是他。」
唐蜜的心猛地一颤,郁意……想死吗?
郁心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笑了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在高烧的那几天,他偷偷自杀过,不过佣人发现了。啊,一直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空壳子活下去也很累吧?还因为这样害死了自己姐姐。」
唐蜜的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她看着郁意,捏紧拳头道:「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完全没有感情的人,他只是在感知情感上有障碍而已。要是他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又怎么会出现你?」
这个世上一定还是有东西是他想要的,哪怕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而这就是郁心存在的意义。
郁心的睫毛动了两下,拉开和唐蜜的距离:「你好像对他的印象很好。」
「我只是……」唐蜜抿了抿嘴角,也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你讲了这么多你的事给我听,作为回礼,我也给你讲讲我的事吧。」
郁心看着她饮下一大口酒,从她手里夺过酒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唐蜜做了一个深呼吸,对着郁心笑了一下:「我小时候一直住在乡下,跟爷爷奶奶在一起。我爸爸是一个摄影师,常年都在外面跑,我妈妈是学珠宝设计的,她嫁给我爸爸的时候,事业才刚起步,两个人都很忙,没有时间照顾我。」
「我记忆里,是在上小学的时候,他们才把我接回了家。当时我非常开心,终於可以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了,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唐蜜偏了偏脑袋,顿了一下,「两个艺术家的婚姻,就是一场灾难。」
「因为爸爸常年不在家,他们两个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如果要联系对方,都是通过电话,然而每次通话,都是无止境的争吵。嗯……珠宝设计听上去就很浪漫吧,我妈妈真的是一个非常浪漫的人,她根本无法忍受这种常年分居的生活。刚开始我很讨厌我爸爸,为什么他老是不在家呢?妈妈一个人很可怜。后来我在杂志上看到了爸爸拍摄的照片,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能理解他的坚持了,那些照片,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唐蜜说到这里眼眶有些发红,她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道:「但是我也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走不下去了,我高考结束的当天,他们就对我宣布了离婚的消息。我当时一点都不意外,不如说,反倒是替他们松了一口气。他们离婚后把房子留给了我,妈妈半年后就再婚了,爸爸依然常年在外面跑,只是定期会给我汇生活费,偶尔也会寄些明信片给我。大学毕业的那天,我从学校搬回了家,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温度。」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生活的乡下,院子里的葡萄架已经挂满了葡萄,爷爷一边拿着剪子把葡萄剪下来,一边跟我讲狐狸和葡萄的故事。这个梦非常真实,我甚至能闻到夏天午后的微风里,淡淡的葡萄香气。」
唐蜜仰了仰头,好似不这样的话眼泪就会从眼睛里掉出来一般:「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我哭了很久,因为那个时候,爷爷已经去世八年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终於意识到,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