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一惊, 连忙喝道“有敌袭在车站西侧玻璃处”
火车站内的数台煤气灯闪了闪, 似乎能看清火车站西侧高处玻璃窗子,有一闪而过的枪火。
其中那位擅长金系的仙官抬手正要夺枪, 却没想到煤气灯不稳定的闪烁起来, 甚至灯罩爆裂, 连机车锅炉都发出几声异响。
在这四处都是机械的火车站使用法术, 不但他自己发挥不出几成能力来, 而且还会损坏车站的钟表、机车和煤气灯
对方显然注意到一直都是仙官保护洋人,所以特意想要选在这种地方动手。
俞星城之前就对铃眉杀死的那个持枪者,感觉到怀疑。
中原少有禁刀的律例,正是因为百姓中有二三成的灵根者, 大部分凡人认为自己无自保能力,家中备刀防身早成了习惯, 就算禁刀也是屡禁不止。更何况就算是一群百姓有了刀, 战斗力也未必比得上一个能力出众的仙官,只要朝廷牢牢掌控修真者, 镇压暴动就变得容易, 禁刀也就不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如此之下, 随着枪械的传入,禁枪也是难以贯彻的,但明面上还是不允许官员与百姓持枪的。
如今想要在苏州得到一把枪,虽然要花上不少金钱和精力,却也不是做不到的,她虽然怀疑, 但当时也无法确认背后有阴谋。
但如果搞到十几条枪,这就不可能是什么自发行为了。
俞星城拍了铃眉一下,喊道“你弯腰去找温骁,把仙官集结起来,从火车站两侧绕到外头袭击他们身后,注意躲避弹丸,提醒其他仙官,对方的弹丸也可能不是铁质的,不要以为能使用金系法术就掉以轻心”
铃眉点头“那你呢”
俞星城“我上车去检查他们的安危。”
铃眉惊讶,俞星城推了她一下“快去”
俞星城转头,跳上蒸汽机车,推门进入热气腾腾的锅炉房,喊道“把锅炉停下来,不发车快否则你们会影响外头仙官的灵力,也会让机车出故障的”
正说着,从后头有一个带着海员帽的白人冲进来,用蹩脚的汉话大吼道“什么时候发车这是要让我们都被枪打死么”
俞星城用英语道“这里是锅炉房,你不应该过来,回到车厢里去”
海员帽脖子上青筋鼓起,他看到车员关闭了锅炉,更是愤怒,指着俞星城怒吼“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细眼黄皮女人,还轮不到你在这儿跟我说话”
外头再次响起开枪声,锅炉附近的车员惊恐的抱头蹲下,俞星城一脚踹向那海员帽的膝盖,他闷哼一声,趴倒在地,俞星城也蹲下来躲避子弹。她只看到弹药在离她最近的玻璃上打出一片碎裂蛛网,而后正片玻璃掉下来。
那海员帽爆头既惊恐又愤怒,他还想说话,俞星城抬手一拳狠狠抡向他鼻梁,拳头上包裹着灵力,将海员帽打的鼻梁断裂,两道血流下来,眼一翻,昏迷过去。
俞星城甩了甩手,嫌弃道“你该感谢朝廷,要不是你死了我不好交代,我不会让你把那侮辱的称呼说完的。少他妈给我添麻烦。”
锅炉关闭后,机车的抖动停止下来,不少乘客都意识到车不会发动了,惶恐的议论起来,正要交头接耳说去锅炉房查看的那个海员帽怎么还没回来,就看到俞星城拉开车厢之间的推门走了进来。
她身量娇小,却就这样走在包厢一侧的回廊上,身边就是被子弹击碎的玻璃窗子。
俞星城穿过回廊,检查是否有人受伤,一边不断道“请大家趴在桌子下不要动,很快就能解决。现在如果离开火车站,没有庇护,你们可能会更危险。”
一位之前就认识俞星城的绅士连忙道“俞小姐,你不要站着,子弹会击中你的”
俞星城合上他的隔间门,道“不要紧。我蹲下走速度就太慢了,我要去检查一下后面的车厢有没有人受伤,请您保护好自己,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
更何况俞星城看到刚刚放射状的子弹,猜测这群袭击者使用的是滑膛枪。
如果是滑膛枪的话,命中率低的惊人,填装时间又慢,子弹速度也不快,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威力不低
那位绅士却十分担心她,想要站起来将她拽入隔间,他刚起身,就听到不远处一声巨响,俞星城几乎是瞬间将腰间磨刀石拔出,刀刃在眨眼间变宽,一柄与她几乎要差不多高的宽刀横在她身侧。
几点火化在刀面上炸开,在刀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绅士呆住,一身冷汗,跌坐回地上。俞星城笑了一下“谢谢关心,您不必担心我,请保护好自己。”
那宽刀再次缩小,俞星城裙摆微动,厚底绣花鞋踩过地毯上的碎玻璃,一边慰问着众人,一边朝下一节车厢走去。
打进车厢的子弹并不多,在第二节车厢中有一个老妇人的腿部受了伤,俞星城将行李架上的皮箱拽下来,放在其他几个人身前,作为流弹的抵挡,而后蹲下身去,将老妇人裙摆上一截蕾丝撕下来,紧紧缠在她腿窝处暂时止血。
那老妇人也真是见多识广,疼的身子微微发抖,却也只是笑道“孩子,你知道我这裙子多贵么,就让你给我毁了。啊对,能把我的手袋拿过来么,这时候怎么能不吸一根烟呢。”
老妇人坐在地毯上,从珐琅烟盒中拿出一根卷烟,用银丝制成的烟夹拿住卷烟,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指擦了火柴,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看着自己被血染透的裙摆和袜子,笑“你去看看别的车厢吧,我不打紧。”
俞星城走到车尾,忽然听到一声并不太响的爆炸,似乎有些碎石和玻璃渣子朝蒸汽火车这边迸射过来,她站在破碎的窗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股风掠过车窗门口,那些碎石与渣子甚至没接触到车窗,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
俞星城从车尾走下,看着火车站内一片狼藉与几盏破碎的煤油灯,俞星城开口“解决了么”
温骁的声音从火车站的玻璃顶传来,俞星城抬头,听到了指甲刮过玻璃的声音看来是温骁的影手划过玻璃的声音,他漂浮在玻璃顶上,而后一跃而下“全部捉住了,对方有三人受伤,有一条枪爆炸,一位仙官受伤了。”
俞星城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看着铃眉与数名仙官将二十多人拖到了月台上,十一二条枪扔在了地上,唯一一个受伤的仙官,是在炸膛时距离太近,被碎片灼伤了手背。
二十多人已经被灵力附着的绳索捆住,受伤的三人,两个是混乱之中被自己人的弹药所伤,腰腹一片穿洞和血迹,另外那个炸膛的最凄惨,两只手肘以下血肉模糊。
俞星城想了想“这三人或许也会知道什么消息,铃眉,你带二人将他们送到府西医馆去吧。”
铃眉点头,带着这三个几乎要痛昏过去的人走了。
俞星城看向他们。面容都很年轻,看穿衣打扮甚至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俞星城猜测他们是某个书院的生徒。她没多问,而是看向那批枪支。
都是前装式的滑膛枪,算是英法比较老式的军队武器,果然一看手柄,大多的都是英国枪。恨英国佬,所以用英国佬的枪杀人么如果手枪还好走私进大明,这枪就不容易找了啊。
更何况前装式的滑膛枪的使用,不是一般人能了解到的知识,如何清扫枪膛,填装火药和弹丸,都需要一定程度的训练和教学。俞星城拿起一把填装过弹丸还没来得及开枪的木柄枪,轻声道“你们从哪里学来的使用滑膛枪”
那群年轻人中有几个怒吼道“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这群洋鬼子的走狗,要杀要剐就来吧这群洋人拿挖大明百姓的肝脏做灵药,抢走大明百姓的女儿去替他们生孩子,又逼大明百姓种鸦片来给他们吸他们到处开厂,你们这些走狗就替洋人遮掩事实”
俞星城
不单是她,诸位仙官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温骁解释道“早些年开设西医馆的时候,就总有人传言说西医可以隔空取肝,用来给洋人做药。早当初民间传信过一阵子,后来朝廷肃清流言,就民间改说基督教堂偷女婴了。”
俞星城无语了“你们是书院的生徒么连这种话也会信,还何必读书。”
现在与他们这群阴谋论的家伙多说也无益,俞星城道“不必多问了,等把它们交给北厂,什么都会说的。不论是这些枪的来源,还是为什么知道会有洋人在夜间乘车离开,他们一定会张口的。”
俞星城身后的许多洋商从车厢里站起身来,望着这群跪倒在月台上的年轻人们,大部分人看起来甚至只有十五六岁,五官稚嫩,神情却有着尖锐的没由来的恨。
但比他们看起来大不了多少的俞星城却在月台上踱步,轻声道“北厂会知道如何对待你们的。”
那些年轻人听到北厂的名字,竟或发抖或疯狂起来,有的朝俞星城唾骂,有的则在对着蒸汽机车中的洋商怒吼。
“我咒你被黄毛蓝眼洋鬼子拖出去强、奸,也生下白鬼来”
“对你总会有一天被火车压死,被白鬼给”
俞星城冷冷的看着他们,温骁却不能容忍,他脸上浮起一层怒火,人未动,几只影手却直直扇向那口吐污秽的年轻人,直扇的的他仰翻过去。
俞星城挥挥手,蔑视的连他的诅咒也没听见似的,道“带走吧,回去好好审。”
年轻人中有人惊惶的两股战战,竟涕泪满面喊道“我们不是要干这种事的我们本来只是喜欢玩枪的一群人,只有一把老的长枪,共用那把枪打猎练习着玩的是有个洋人给了我们十几把枪”
俞星城没有理他,就看他尖声喊叫着被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