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1 / 2)

俞星城呆住了。

显然这涌入她体内的灵力来自这破旧的花织毯。俞星城懵了一下, 抓紧毯子, 却感觉那灵力流入的速度渐渐减慢, 织毯上俗气鲜艳的花色黯淡下去, 肉眼可见的老化了

她吸走了这织毯中的灵力,而织毯缺少了灵力的加持,却几乎成了破碎的丝缕,恢复了它本应该有的朽烂模样。

为什么这织毯里, 竟然有枝言剑中该有的灵力

她此时才想起来, 营造司的同僚曾说起黑蛟曾去虎丘塔抢夺东西,后来为了从仙官手中全身而退,才从虎丘塔飞至万国会馆,将万国会馆毁坏而拖延时间, 逃之夭夭。

俞星城忍痛环顾四周,底部的地宫里, 有个已经垮塌的底座,看起来似乎有个曾和地面底座连在一起的石箱。或许枝言剑就曾存放在那石箱中,而炽寰拿走了枝言剑, 却留下了包裹枝言剑的织毯。而织毯上几个被扎破的孔洞,似乎就是枝言剑的如鹿角的尖锐分叉扎破了织毯。

听炽寰说, 这枝言剑是她亲手留在这里的。

可是她知道有人会来夺取枝言剑所以有意把灵力留在了织毯中

还是说她本性就是胡闹,就是想要这样耍一耍想得到枝言剑的人

却没有想到,被耍的确实她自己啊。

而右脚上的剧痛,让俞星城已经顾不得细想毯子的事儿了,右脚抽骨拉筋似的痊愈生长起来, 肉眼看上去,好似有人替她重铸骨肉那般,但实际的疼痛,让她冷汗涔涔,几乎要昏过去。

她感觉仿佛是皮肉被钉耙筛成长条、又被编织起来般就算自认已经极其能忍受痛苦,此刻俞星城却仍然眼前一阵发黑,她在这时,脑内仅有的想法便是“不要咬到舌头”,便将衣袖塞入口中紧紧咬住。

雨雪还在飘荡,外头似乎远远有狼妖的嚎叫,她看着自己的右脚处,渐渐有粉色的血肉成型,渐渐长成脚的形状

而现在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切断被压住的左脚。

她稍微缓过来一点,身子已经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被汗水浸透。

宽刀不够锋利,但重量能够很轻易的敲断腿骨。而后再将宽刀缩小至匕首大小,便能够切断连接的筋肉。她冷的几乎要受不了了,她知道自己不能等了。

炽寰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死亡边缘,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个生命力顽强的像是秋后蚂蚱一样的家伙,这样保持着人形就昏死过去。如果她不赶紧脱离这里去救他,或许这个几千年的小屁孩真的会死在这里

既然没退路,那她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心里准备,俞星城颤抖着冰冷的手指,解下外衣的腰带,紧紧捆在自己的小腿上,她不确定自己的力气能绑的是否够紧,又在大腿处再绑一道。万一自愈的速度不够快,还能尽量让自己少失血。

俞星城费力的将宽刀移到自己的小腿处,刀尖立地上,斜在腿上,缓缓抬起一段距离。

要快,要狠。如果一次砸不断,那才是折磨人。

她深吸一口气,咬紧口中从衣袖上扯下来的碎布,压在舌前,而后一鼓作气,将宽刀狠狠向下一压。

左小腿下部已经几乎完全弯折,她眼前发白,紧紧咬着布团,伸手确认自己胫骨已断,立刻将磨刀石化成小匕首,就像是对待别人的肢体一样,手顶着刀背,将刀尖扎入皮肉,切断扔连接的肌肉

幸而之前右脚自愈时带来的剧痛,让她对痛已经不敏感了,俞星城看到自己惨白的双手疯狂颤抖,雨水敲打在手背上,她却紧紧握着刀柄,盯住了自己的左腿。

在连接的皮肉被她迅速斩断后,俞星城几乎已经抓不住匕首,磨刀石脱手掉在了地上,她深吸一口气,鲜血疯涌,但自愈的能力也比之前更快了,断面很快就结痂长肉,她快速解开绑腿的腰带,两只胳膊撑着地,拖着自己的身体朝炽寰的方向爬去。

如果说她自己几乎没了血色,那炽寰面色都已经灰暗下去。

俞星城已经不能等自己双脚长好了,她爬出去一段,努力撑起身体,手指探向炽寰那无力垂下来的手,尝试了两三次,她颤抖的指尖才抓住炽寰冰冷的手指。她咬牙扣住他的手,将炽寰从上层拖下来,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从上层的石板上滚落下来,撞在俞星城怀里。

她这时才发现,他另一只手已经不在了,断臂出只有灼伤的痕迹,显然是为了完成计划,用手抓住赤蛟的白玉剑时,手臂被焚毁了。

身上更是凄惨的不像样子。

俞星城伸出手去探。

他没有心跳。

她一瞬间脑袋已经懵了。

她再次确认。

的确没有心跳。

所以她到底是做了什么。

就算是能重伤或者杀了赤蛟,可如果炽寰为此死了,那这还有什么意义啊。

她确实自私的。别人觉得什么杀了赤蛟能救百姓,或许炽寰的牺牲也算是值得的,在她心里没有这种狗屁他妈的值得和牺牲

像铃眉说的那样。她的伞很小,只要容下几个人就好。

炽寰这个坏事小屁孩,不由分说的、嬉皮笑脸的挤进伞下,胡作非为的抓住她握伞的手,在她嫌弃的眼神下,就这么傍着不走了。

那些伞外的芸芸众生,她确实不在乎。因为她没有在乎的能力,也没有在乎的责任,天降大任爱找谁找谁,别找她一个普通人

又不是她毁了苏州城,又不是她引来的妖群,凭什么要她伞下小屁孩的命去换

凭什么

俞星城一只手紧紧贴着炽寰的心脏,一只手环抱着他,低头望着,竟感觉到脸颊鼻尖一阵温热。

在那滚烫的盐水汇聚在她鼻尖,几乎要落下的时候,她伸出手,狠狠的擦了一把鼻子,咬牙跪起来,那还没长好的双脚蹭在碎石地面上生疼。

她一只手抱着炽寰,一只手拂开地上的石子灰尘,将那已经破的不行的花织毯铺在他身下。

但那织毯中显然已经没有了灵力,炽寰平躺在地上歪过头去,比什么时候显得都乖都安静。

她跪直身子,深吸一口气,两只手交叠在他胸骨下半部,伸直手肘,开始一边默数,一边用力按压下去。

最起码一分钟按压百次左右。

没有钟表时间,她凭借身体本能默数着,一次次将手狠狠压按下去。压至他胸口凹下去近两寸才抬手。她知道这样的按压频率,大多需要多人急救来实现,就以一人的体力,或许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但俞星城已经没有多想了,除了数次数,尽量让自己不会因为疲惫而降低频率。她掌根一直没离开炽寰的身体,将自己体内仅剩的灵力送入他体内。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对着一具尸体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