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怎么会不小心睡着……哪来的尿骚味?谁尿尿了?」

「我……」於倚亭难为情的脸红,「因为刚有狼来攻击我们……」

「什么狼?在哪里?」大人们惊惶的背对背,扬着手上的火把四处查看。

「爹,不用担心,狼已经被那个人赶跑了。」於倚轻指着信步走来的两主仆。

「那不是……」於老爹眯着眼,拿过火把好将对方看仔细,「不是今晚来投宿的秋公子吗?」

「投宿?」两姐弟讶异睁眼。

「他们就是今天傍晚来投宿的,知道你们不见了,还好心出来帮忙寻找的秋公子。」於老爹解释道。

好心?於倚轻很快的明白,那两主仆要他们说谎的原因绝对跟投宿一事脱不了关系。

「没想到他们还救了你们!」於老爹跟其他大人感激涕零的迎上两主仆,「秋公子,谢谢你们救了小女小犬。」

秋睿武淡道,「这下有人可以帮忙煮晚膳了吧?」

「当然当然!」於老爹忙不迭地转头对着於倚轻喊,「快回去煮晚膳招待客人,要煮丰盛一点,把家里最好的食物都端出来。」

「噢……」於倚轻抬首偷觎高了她足足一颗头的秋睿武,后者刚好也低下头来,面带不屑的微挑单眉,彷佛在警告她废话少说,晚膳快煮。

眼神相接的刹那,她的心,莫名的又不受控制了。

◇  ◇  ◇

这就是他们家中最好的食物?

要不是没得选,秋睿武还真想丢筷子。

干瘪破碎的菜叶,分明就是捡菜剩下的,清汤内仅有几片悬浮的肉片,白米饭还只有半碗……这地方是闹饥荒吗?但他记得一路走来,不少人家后园菜圃蔬菜长得可茂密了,青翠鲜绿的铺满整个菜园,还有人家的果树结实汇汇,猪圈的猪肥满,鸡鸭也养了不少,别说饥荒了,明明是丰收啊!

这摆明是想要他是吧?

给救命恩人吃的是这种菜色?

「糖醋排骨。」於倚轻端着一盘香味四溢,颜色鲜艳的糖醋排骨上桌。

「总算有个可看的。」一旁的秋风因碍於身份,不敢与主人同桌,但刚才上来的炒青菜与肉片清汤,实在让他提心吊胆,深怕因他要求而不得不「委屈求全」的主子会转身取了他小命。

「是啊。」秋睿武长指在木制餐盘上数了数,「这里头有两块排骨,请问是要全给我吃,还是一人吃半块?」在场有五个人,一人吃半块还不够分。

一旁的於倚轻听到他的不满,立即解释道,「秋公子,这些菜都是你一个人的,不用担心,没人跟你抢,你可以用膳了。」还有糖醋排骨可吃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就这样?」他猜后方养的猪吃得还比他高级。

「你吃得很好了,我是说真的,我们都是半碗白饭加上一点你这糖醋排骨的酱汁呢。」於倚轻语带几乎难以察觉的嘲讽。

一旁的於倚亭附议姐姐的话,「幸好有秋公子,不然连酱汁都没有。」今晚的米饭一定特别香。

秋睿武还未来得及发难,一旁的秋风已经不敢置信的问,「那我呢?」

「你是秋公子的仆人,就跟我们吃一样罗。」於倚轻回道。

「食宿费可是有含我的部分!」秋风不平的说。

「秋公子的膳食比较丰盛是因为他刚救了我们,但是你没有啊,你只是在旁边看而已。」於倚轻点出事实。

「欺人太甚至!」秋风不满的说,「你以为是谁劝公子去救你们的?是我!听到了没?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就被野狼吃掉了!」

「那不然你跟秋公子一人一半。」一人一块排骨,这就不用吵了吧?

「喂!」秋睿武将剑放上桌,「砰」的一声,充满不满的情绪,「你家后院不是养鸡养猪还有种菜?去把鸡杀了,给我烤只全鸡端上桌!」

「那不行的!」一旁的於老爹惊慌的喊,「那些都不能吃的!」

「你养鸡养猪不是拿来吃,不然是拿来做啥的?」

「那是……」於老爹一脸为难的说,「那些都不是我们的,那是要祭祀山神的!」

「祭祀山神?」秋风好奇的问,「是霁云山神吗?」这附近的山就只有那么一座了。

「霁云山神是有几千个,要把所有的食物给他们,让我吃寒酸排骨?」秋睿武一脸不爽。

「秋公子,您可别乱说话,万一触怒山神,我们全村就吃不了兜着走!」於老爹惊惶的摇手。

「通常祭祀完的食物,不是还会拿回来吃的吗?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是祭祀后,那些食物就要丢掉了?」秋风的好奇心可比山高。「於老爹,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於老爹轻叹了口气。

秋睿武猜测这个「说来」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他肚子也饿了,所谓的「丰盛菜肴」虽然寒酸到连他们家奴仆的膳食都比不上,但在没得挑的时候,也只能先勉强凑合着吃了。

於是,秋睿武一边听「故事」,一边配饭吃。

「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吧……」於家三口人的眼幽幽望向远处,秋风见状也不由得跟着望向那虚无缥缈的回忆里,只有秋睿武埋头吃饭。

十年前的村落,不像现在这样残败破落,而是个小小的富裕村子。

这个村叫霁云村,附近有两条溪河经过,故水资源丰富,更有不少的虾鱼蟹等河鲜可捞。

因为土地丰沃,灌溉用水不缺,所以农作物年年丰收,加上位处山林内,偶尔想打个牙祭,猎个兔子、小鹿等野禽来加菜,也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除了晚上怕野兽突袭,故村中央的大广场必定营火不熄,并有人手轮流盯梢,村民们只要一入夜,就关门闭户,在安全上较为小心谨慎以外,村民的生活可说是幸福又快乐。

然而就在十年前,中元节的前一周,霁云山的山神忽然发出神谕。

神谕指示,每个月初一十五需供奉大量蔬果鱼肉,每年中元节需送上活祭品——十六岁清白未出嫁姑娘一名,才能保霁云村平安和乐,否则,将有大灾临头。

初时,无人将神谕放在心上,毕竟霁云村民在此落地生根已有数百年,从没听过霁云山有山神,更别说要什么祭品的神谕了。

有人说,这可能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欺诈他们的。

於是,霁云村民依然照着他们的步调过目,中元节普渡大拜拜,就是没人送山种指定的活祭品与供品到树海的入口。

隔天,也就是七月十六的一大早,大广场赫然出现一头野熊的屍体。

村民惊呆了。

那头野熊身躯如此庞大,要三个男人才扛得起来,是谁有这等本事猎下野熊,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丢到广场去,未被盯梢的人发现?

当人心惶惶时,神谕又来了。

「明天一大早,须把我指定的供品与活祭品送到树海入口,否则,下一个死的不是熊,而是人!」

村民虽饱受惊吓,惶恐不知如何是好,但供品还是大家可负担的范围,那不成问题,可说到活祭品……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家中只要有满十六岁姑娘的,纷纷将女儿揽到身后去,谁也不愿让自家的女儿成了牺牲品。

就在拖拖蹭蹭,无法决定的两天后,大广场出现了一具死屍——那是黄家的户长,据说去河里汲个水就不见踪影,失踪了一整晚,没想到竟是以惨烈的死亡状态出现在广场上……

「所谓的活祭品是指姑娘?」秋风忍不住插嘴打断於老爹的讲古。

於老爹沉重点头,「满十六岁,也就是已及笄的未婚姑娘。」

「一年一个?」都经过十年了,不就十个姑娘当了活祭品?秋风心想,这山神还真是好大的「胃口」。

「没错。」於老爹重叹了口气。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秋枫再问。

「后来啊……」於老爹又继续讲古。

因为村里死了个人,这下大伙不正视神谕也不行,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供品就堆满大广场的马车,可这个活祭品,到底是要牺牲谁家的姑娘?

「既然无法定夺,」村长含泪道,「就我家女儿吧。」

「爹!」村长千金难以置信的大喊,「我不要!我不要!」她抱住亲爹的大腿,「我不想死,我不想当山神的祭品!爹,救救我,求求您……」

「女儿啊,爹身为一村之长,自然得身先士卒,原谅爹!」村长十分不舍却又不得不无情的将女儿求救的手推开。

村长干金眼神瞬间变得狂乱,转身就想逃跑,村民见状连忙将其拦下,阻断了她逃跑的生路。

隔天早上,村长千金就被麻绳綑绑,与两大车的供品一块儿送到树海入口。

「那山神怎么将供品跟祭品拿走?」秋风又因好奇打断於老爹的讲古。

「这是个谜。」於老爹道,「曾经有人想偷看山神的样子,但是山神却有办法发现那些人的行踪,警告他们离开,否则夺取性命。」

「警告?」秋风眉一皱,「山神会讲话?」

「对啊,要不然怎么『神谕』。」於倚轻一脸「你少大惊小怪」的藐视。

「我还以为这神谕是突然出现在墙壁上、树上或者广场上、地上,原来是靠讲话的啊?」难道是他把神明想得太过神通广大了?

「没错,」於老爹带着些许的恐惧道,「山神不愧是神,嗓音宏亮,他一开口,全村都听得见。」

「那后来呢?你们这样送供品与祭品过去,就没事了吧?」秋风继续问。

「是的。」於老爹点头。

「两大车的供品应该不算负担太重,怎么贵村似乎因此变得十分破败?」秋风想不透此点。

「那是因为山神的要求越来越多,本来一个月只要两车供品,后来逐渐增加,越来越难以负荷。」於老爹解释。

「那你们干嘛不搬走?」秋风再问,不解他们何必这么笨的守在此,过着被逼迫、勒索的日子。

「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吗?」於倚轻咬牙,「但只要想偷搬走的,不是会突然失踪,就是屍体隔天在广场上被发现。」

「这山神这么神通广大?」秋风心想,难道真有山神?

「这村子就这么点大,要掌握动静有何难。」已扫光桌上食物,但肚子才半饱的秋睿武丢下筷子。「供品要求越来越多,是因为人口越来越多吧。」

「人口?」众人不约而同困惑出声。

「这山神是在养后宫当皇帝啊。」秋睿武拿起清茶漱了漱口,「我去睡了。」

「公子,您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秋风好奇的问。

「好话不说第二递。」秋睿武不理会秋风的好奇,将房门关上。

「公子?」秋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就是这性子,不太爱管事的。」

「这其实也跟秋公子无关。」於老爹苦笑道。「对了,这位小哥,你是否要用膳了?」

「要要要!」秋风忙点头,「我快饿昏了。」

「那我去把咱们的膳食端出来。」

「好……呃,该不会真的只有白米饭吧?」而且还只半碗。

「有配菜啊!」於倚亭一脸天真的说。

「真的吗?什么配菜?」秋风眼眸大亮。

於倚亭指着已不见排骨只剩下酱汁的糖醋排骨道,「糖醋排骨。」

他是少了「的酱汁」三个字吧?秋风苦笑。

「有得吃就不错了!」端饭出来的於倚轻撇了下嘴道,「再过个两年,恐怕连酱汁都没得拌了。」

想到山神的需索无度,大伙神色十分凝重。

於老爹望着女儿,眼神落寞黯淡,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无可奈何的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