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近秋默默地把东西递了回去,还是打算不看爲好。
「夫人。」
小丫头把帘子打起来,俯首轻声道,「喜服送来了,王嬷嬷正叫您去看看呢。」
「知道了。」常近秋挥手示意她下去,自榻上坐起身,拉着七夏,「好在你还没走,快跟着去试试,免得我让人再跑一趟司马府。」
小轩里,碧纱橱外站了两三个丫头捧着首饰踮脚打量,屏后的穿衣镜前,七夏盯着镜子,有些涩然地拉了拉头发,规规矩矩坐了一会儿,然后又抬手去扯了扯。
常近秋亲自替她系上衣带,在镜中看到这个小动作,不禁好笑:「大姑娘家的,穿嫁衣是件好事,你还害羞什么?」
尽管冲疑,七夏还是转头去问她:「夫人,我这么穿好看么?」
「气色是比刚进府的时候好许多了。」常近秋捧着她的脸,俯身去取了点胭脂,看了看穿衣镜,又回头瞧了瞧本人,抬着她手臂比划,朝底下丫鬟吩咐道:
「告诉他们,袖子这儿还要再改改,衣摆上头再滚层金边。」
几个丫头都应了,相视一眼,皆掩着嘴笑。
常近秋看得不明所以:「笑什么?」
推推搡搡半日,才一个胆大的抿唇出来解释:「我们笑啊,少夫人就盼着夫人说声好看呢,偏偏您只说气色好。」
常近秋拿手指在她额上戳了一记,转身看着七夏正盯着自己傻笑,忍不住拿手指去捏她脸颊。
「盼我说好看作甚么?女爲悦己者容,你该去问问你心里头的那个,就只会在这儿笑。」
她这话才说完,外头就有个小厮跑进来回禀。
「夫人,大公子回来了,在小院等着呢。」
常近秋正点了头,尚未开口,镜子前坐着的七夏蹭的站了起来,立时笑得满脸开花。
「百里大哥回来了?我要去找他!」
「诶——」
眼见七夏撒腿就跑,常近秋想拉她却没拉住,急的直跺脚,「臭丫头,你慌着跑什么?!衣裳换下再走不冲啊!」一句话说完,屋里已早没了人影,只有门口几个丫鬟在那儿笑得直不起腰来。
常近秋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在綉墩上坐下,无奈地叹道:
「这姑娘……」
院外,听到脚步,百里刚刚侧过身,蓦地就见一抹嫣红扑了个满怀,他下意识伸手抱住。
因急事要去开封一趟,七八日没看到他,七夏想念得紧,忍不住搂着他的腰,欢欢喜喜地拿头蹭了蹭。
「百里大哥,我好想你。」
有段时间没她在身旁粘着,百里眼下听了心中蓦然感动,手一伸就在她脸颊上捏了捏,瞧着她这一身,不由好笑:
「怎么穿成这样?」
「方才你娘叫我试试这衣裳,我忘换了。」七夏双手一合,俏生生地仰头望着他,「好看么?」
大红的喜服衬得她面颊泛红,桃花一般的顔色,少女的笑靥在眼前毫无顾忌的绽放,他失神了一瞬,随即才轻声应和:「好看。」
「好看是好看,不过成亲还要盖盖头,你说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怎么这么奇怪?」七夏撅了撅嘴,兀自不解,「把头盖了那还怎么瞧模样呢?你说对不对?」
她说完正一抬头,唇上却骤然覆着一抹温软,细细的浅吻,气息如暖阳一般。百里轻轻含着她嘴唇,吮了许久才放开。
七夏喘了口气,气恋恋不舍地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亲。
「对了,去杭州的人刚刚回府。」他歪着头,指尖替她将贴在脸上唇角的发丝挽到耳后,「你姐姐没跟来,说是不便进京……她叫你成婚后记得回江南省亲。」
「啊?她没来么……」语气掩不住的失落,七夏还是抬头在他身后看了几眼,扁扁嘴。
实在是想不到姐姐不来的理由。难道是因爲气她攀上高枝,从此以后要同她生分了么?
「你别担心。」看出她心头所想,百里拿下巴在她头上轻轻蹭了蹭,「你姐姐只说京城有她不愿相见之人,幷非因你……她还有信给你,待会儿你可看看。」
「当真?」七夏眼睛立时一亮,安心不少,「那就好了!」
「先别高兴,我还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百里单手搂了搂她,另一只手却一直背在身后。看他这般故作神秘的举动,七夏扬起眉来。
「你藏什么好东西了?快给我瞧瞧。」
「你先猜猜。」百里有意打趣她,灵巧的转过身避开她视綫。
她老老实实地望着他:「我猜不出……难道是玉佩?」
「不是。」
「香囊?」
百里仍旧笑着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他此时才把另一手放到面前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小竹篓,竹篓里趴着一只青背乌龟,头缩在龟壳之中,眼睛瞧着她眨巴了几下。
「咦?是它?!」七夏捧了在怀,又惊又喜,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把它弄来的?」
「才找姓梅的讨的。」看她高兴,百里淡淡问道,「如今,还肯原谅我么?」
七夏玩着乌龟,有意无意看了他几眼,却半晌没说话。
他摇头轻叹:「还在生气啊……」
「闹什么?说话儿就说话儿吧,还玩起这脏东西来了。」门前,常夫人皱着眉看他俩个,「司马家来人了,快去换身衣裳,别糟蹋我的喜服。」
七夏忙把竹篓塞到百里怀中,扭头就答应:「就来。」
将走之时,她忽然踮脚凑到他耳边,悄声道:
「我原谅你啦。」
百里眸中暗闪,偏头去瞧她时,七夏只笑吟吟地歪了歪脑袋,提着厚重的裙摆,转身跑回屋里。
窍细的身影,活蹦乱跳的,他看在眼里,唇边不禁浮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