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戏楼门前,古门道外站了不少人,都是从里往外走的,想必戏已经唱完了。此时却见着人群里有个熟面孔也立在那儿,似在中搜寻什么。
「哟,季公子。」梅倾酒率先打招呼,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么巧,来看戏啊?不过戏似乎散场了,真是可惜……」
「没有。」他迎上他视綫,笑得甚是有礼,「我是来找小七的。」
又来找小七。
「找小七啊?」梅倾酒脸上无甚变化,倒是偷偷拿手肘捅了捅百里,后者面容不改,语气波澜不惊,「那正好,不知一会儿可赏脸一同用饭?」
他此言一出,莫说梅倾酒,就是季子禾也觉得讶然。
因猜不透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季子禾只得抱拳应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等着出来的人散的差不多,百里才转身进去。之前吩咐过七夏就在此地等候,想来没见到人,她是不会轻易走动的。
戏楼中客人寥寥,店伙已在开始收拾台子了。百里刚踏上扶梯要上二楼,蓦地听耳边一声响亮的「啪」,三人皆是一惊,猛然颔首看去。
窗边的位置,只见七夏拿手捂着脸,面颊通红,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气的。
「都道过歉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她面前桌旁坐着个女子,锦衣华服,身边幷有侍女两人,年纪看起来也大不了七夏几岁,此时只靠在帽椅内,掀开茶盖轻吹着水面上的茶叶。
她没说话,倒是站着的侍女牙尖嘴利,张口便道:「你算什么东西?光道歉就得了?知道得罪的这是哪位贵人么!」
「我怎么会知道!」七夏又恼又火,直拿眼瞪她,「她脸上写了她是谁吗?她不说谁晓得是什么来头?」
「你!……」
话音未落,楼梯间,百里疾步上前行至此处。七夏眼中噙泪,一见是他,立时转身把头往他怀里埋,心头万般委屈。
方才那记巴掌他听得清楚,垂头时果然看到她脸颊上的五指印分明。百里皱紧眉头,伸手拉开她捂着脸的手。兴许是打伤了牙,七夏嘴角有些渗血,细细端详后,他眸中含怒,抬首问道:
「谁打的?!」
这一声气势如雷,任谁也听得出话里的寒意,那侍女本想应答,登时一颤,只小声道:
「是、是我打的……」
浚仪郡主端着茶杯的手骤然僵住:「姓百的,是你?」讶然片刻之后她先是冷哼,随即越发来了性子:「是我叫她打的,你待如何?」
百里半点冲疑也没有,掌风一起,毫无犹豫落在那侍女脸上,他力道自然比女子更大,直把对方打得摔倒在地。
梅倾酒和浚仪郡主目睹此情此景都吃了一惊,他素来持重,几时打过女人?
「你!……你敢动我的人!」浚仪郡主腾地站起来,指着他鼻子就駡,「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连姑娘家都要打!?」
百里倒不否认,言语清淡:「你不也动了我的人?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浚仪郡主思及方才所言,现学现用:「强词夺理,谁知道她是你的人?她脸上写了吗?」
「那她得罪於你,你脸上写了你是郡主?」
「笑话,我堂堂郡主,整个开封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孤陋寡闻见识浅薄,难道还得我特意向她道明身份么?」
这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季子禾却悄然上来,拉了七夏到自己跟前,俯身去看她脸上的伤。
「还好么?疼不疼?」
七夏胡乱把眼角泪花抹去,缓缓点头:「好些了,就是感觉嘴里有血腥味……」
「张嘴我瞧瞧。」
她依言张开嘴。
皓齿间有血丝,这一巴掌只怕下手也不比百里轻多少。季子禾面色渐沉,指尖抚上她脸颊,但见嘴角边也破口了,眼底愈发不悦,扭头朝浚仪郡主看去。
后者本还在和百里吵得不可开交,冷不丁见着他,表情一变。
「怎么搞的这是?」此地已然是乱成一锅粥,梅倾酒只得凑到叶温如身边,轻声询问,「你跟着她好端端的在这儿,怎么惹上郡主了?」
叶温如看着比他还着急,满脸内疚:「说来都怪我……我不过随口提了句茶叶太苦喝不惯,小七便提着要去楼下换一壶……哪知道不小心碰到伙计,撒了些许在郡主身上。之后……之后就……」
「哦……」梅倾酒了然颔首,早听闻这个浚仪脾气暴躁,自打和百家的婚事没谈成后,她性子就越发顽劣了,再这么下去想必没人敢娶她。
侧目时见叶温如神色担忧,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他不由开口宽慰:「不要紧的,也不怪你,别往心里去。这事儿交给百里就好。」
她沉默了许久,才悠悠点头。
「我看你是真把开封当顺天府了,以爲我好欺负是不是?」
「怎么?」百里冷笑,「城里上上下下都被你欺负惯了,这会儿来了个唱反调的,就觉得自己下不了台?」
浚仪郡主咬牙切齿:「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别人?」
「你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见长啊,方才叫打的这一巴掌,是畜生叫的?」
竟明目张胆駡她是禽兽,这口气如何能咽下,浚仪郡主拍桌喝道:「百里,你这……」
「浚仪郡主。」
她话还没说话,正对面的季子禾忽然淡淡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
浚仪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目不转睛盯了他好一会儿,气势顿时失了大半。她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哼声道:「好,好,我不和小人一般见识。」
忿忿退了椅子走出来,偏头招呼左右:「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