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一听,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连连称是,“先五夫人最信任的是奴婢,她说府里人多口杂,钱财放在奴婢这里最妥当不过。误会,今天都是误会啊!”
族长和族长夫人相视一眼,面露难色,如果真是睡莲母亲临终前的托付,这事还真不好处理了。
果然,周妈妈最后还是拿母亲做挡箭牌!这个时候,需要自己亲自“送”周妈妈一程。
睡莲眼圈又一红,哽咽道:“周妈妈,不要再说了,好歹留些脸面罢!”
此话大有深意,貌似暗示先五夫人幷没有“托孤“给周妈妈。
周妈妈撒泼道:“我的小姐啊,我奶了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图你有什么回报,你也别把奶娘我往死路上逼啊!”
刘妈妈第一个不放过她:“大胆奴才!和主子说话敢你我相称。”
“本来我念及多年情份,一直不忍出言说破,如今看来,是纵容妈妈,酿成了大祸。”睡莲目光一凛,逼视奶妈:
“母亲去世时,我虽年幼,但也开始懂事了,我母亲是个谨慎的人,她若是要把财物托付给你,定会留下信物或者文书作证,否则,这些财物一旦出现,你定会有偷窃的嫌疑!到时候,你被视爲家贼,东西不但不会稳妥的转移到我手里,与我而言,还落得一个拘束下人不力的恶名!母亲是何等周全之人,如何能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你先是对我母亲不敬,诬蔑我逼你在后,这便是大大的不忠!”
睡莲站起身来,颤颤悠悠的,像是被气急了,采菱赶紧上去扶着她,睡莲从箱笼里翻出了几张银票,“从你家搜出黄金二十八两,白银一千七百九十三两,银票八张共计二千四百两。你全家月例银子加上打赏的钱一年最多一百两——除去各项花用,一年最多剩二十两,哪怕是你们积攒了半辈子,这还有几千两的银子来历不明,定时偷偷卖了母亲留给我东西换的银子!”
周妈妈面如死灰,艶儿却依旧狡辩道:“冤枉啊,这银子是先五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钱,暂时托付给我母亲——。”
“胡说八道!”睡莲指着银票上的日期,“这是宝丰钱庄在承平二十五年印的!我母亲在承平十九年去世,如何能把承平二十五年的银票托付给她!”
言罢,睡莲将银票呈给老族长,老族长和族人夫人都瞧了,默默点头。
顔睡莲又举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白菜来,“这件东西是族宅的摆设,从我曾祖父就有了,幷非我母亲的物件,如今它出现在妈妈的箱笼里,这也是我母亲托付给妈妈的?”
周妈妈对着刘妈妈怒目而视,“是她栽赃陷害的!我没有拿这件东西!”
“妈妈慎言,你先是说栽赃陷害,而后改口说都是我母亲托付的,现在又说是栽赃——。”顔睡莲冷笑,“你怎么解释箱笼里还有如玉姐姐的红宝石凤钗?你又怎么解释采菱的头面首饰?”
艶儿大叫道:“都是刘妈妈乘着救火时塞进箱笼里的!”
刘妈妈冷哼一声,“今天是中秋,小姐恩准我们全家在锦官驿街的宅子里团圆过节,所以起火救火时我根本不在府里,更何况当时整个府里的仆役和老族长家里的都在西偏院救火,我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这些东西塞进箱笼。”
艶儿不屈的梗着脖子嘶叫,“你这个贱人!定是早就买通了他人,纵火陷害——”
“够了!”族长夫人一拍桌面,“堵住她的嘴,没得脏了小姐的耳朵!”
婆子早有准备,将周妈妈母女的嘴塞了个严实,捆结实了在原地待命。
睡莲看着老族长神色已定,心想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最后临门一脚,必须由老族长来踢。
老族长拈须道:“周氏一家偷窃财物、贪墨银钱,人脏幷获,证据确凿。按规矩,重打二十大板,逐出顔家,只许带着随身衣物。”
被放逐的奴才,谁都可以踩一脚,生不如死!艶儿和周妈妈奋力挣扎,嘴里不断呜咽着,眼神可怖。
老族长夫人加上一句,“这样的奴才手脚口舌都不干净,出去了定会祸害主家。”
老族长顿了顿,对身边的长随说了一句:“配哑药一副灌下去。”
此话一出,除了见惯雷霆手段的老族长家里的人,归田居满座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是真正的斩草除根!
顔睡莲心中暗叹:果然还是族长家里的有手段,老族长夫人想得更是长远周全,难怪在族里那么有威望!若不如此,如何能在族长之位屹立三十多年,无人敢置喙?
艶儿和周妈妈、连同一直大醉未醒的周管事被拖到堂外结结实实挨了二十板子,木棍落在肉体上的闷响声声入耳,似乎还能听见血管迸裂、皮破肉烂的声音。
顔睡莲听得心惊,被老族长夫人牵了过去,刘妈妈欲捂住睡莲的耳朵,却被老族长夫人一个眼刀瞪得缩了回去。
老族长夫人说:“要撑起一个家谈何容易,小姐冲早都是要经历的。”
棍声结束,婆子回来覆命,老族长看天色黎明将至,城门也快开了,就吩咐说:“随便找几件衣服给他们,套了马车扔到城外去,若是敢回成都城,就乱棍赶走,就说是我说的,顔氏族人都不许收留他们,免得辱了我们顔家的名声!”
婆子领命而去,老族长又对着刘管家和刘妈妈父女说:“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待会清点这些箱笼,是祖宅里的东西就一应收回。剩下的银两财物都是先五夫人留给九小姐的,自然是要归九小姐自己保管。”
顔睡莲拿着红宝石凤钗递给老族长夫人, “这一件是如玉姐姐的,理当归还。睡莲没有管教好下人,家里出了这等丑事,他日定当上门赔罪。”
“唉,你也不容易。”老族长夫人接过红宝石凤钗,暗想这东西若是落在某个男人手里,传扬出去必会影响到孙女的闺誉,她最后要灌周妈妈全家哑药,也是考虑到绝了后患。
送走了老族长夫妇,顔睡莲回了东篱院,她忍住疲倦吩咐刘妈妈,“你和管家清点完箱笼,就从我的那份里点出一百两银子,再把他们家的衣服和首饰匣子打成包袱,寻个小船送他们上路,不拘那个地方,这些银子也够他们全家卖些田地过活了。”
刘妈妈先是一楞,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奴婢这就照办。”
“毕竟服侍过我和母亲,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沦落成乞丐。你去忙吧。”顔睡莲摆摆手,熬了一整夜,这个九岁的身体急需要休息。”
蜷在被窝里,她想着:几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是周妈妈的结果比她想像中要惨烈许多。
八月初五的那天是装病,之后也是装馋,故意暗中求周妈妈偷带肉食进来,爲的是拉近两人的关系,让周妈妈放松警惕。
八月十五那夜,刘管家派出一路人马暗中跟着顔睡莲和周妈妈,另一路人马则放倒了人牙子,威逼利诱出他和周妈妈碰头的地点。
所以当周妈妈以如厠爲借口躲到林子的时候,来“抢”顔睡莲的是刘妈妈的丈夫刘管事和大儿子刘柱。
顔睡莲回了府,西偏院的艶儿父女吃了掺了迷药的月饼,睡得人事不省,刘妈妈先在周妈妈的箱笼里塞进一些东西,最后放了一把火,秋天本来就干燥,火势很快蔓延起来了……
顔老族长是邻居,无论是怕殃及池鱼或者念及同族之情,都会来救火。之后顔睡莲就顺水推舟请族长帮忙审家贼,原本刘妈妈栽赃的只是玉白菜和采菱的首饰,后来顔睡莲翻看箱笼时意外发现有一件镶红宝石凤钗是顔如玉的物件。
这凤钗或许是前些年顔如玉来家里串门时丢失了,周妈妈拾得,却又贪心干脆私藏起来。
不过这东西出现在箱笼里,人们只会说周妈妈偷到邻居家里,就更有理由请出顔老族长主持公道了。可是她没料到,就是这件凤钗让族长夫人决定灌周妈妈一家哑药……
睡到了下午起了床,用完了饭菜,正在漱口,刘妈妈回来覆命说,“周妈妈一家三口跳江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