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顔睡莲讥讽笑道。
刘妈妈慌忙道:“她才是白眼狼!他们全家都是白眼狼!小姐不计较他们贪墨财物,他们不知感恩,反过来害小姐——。”
“那艶儿说了些什么?”
刘妈妈摇头,“艶儿这小蹄子嘴严,楞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啊——。”顔睡莲沉吟片刻,附耳和刘妈妈定下策略。
次日一早,周妈妈就带着女儿艶儿候在卧房外预备伺候睡莲梳洗。谁知睡莲比往日起得要早,已经梳洗完毕,穿着大红水绵弹花袄,蜜粉色流苏垂縧八幅裙,正在用早点呢。
“周妈妈来了,这会子还没用早饭吧。”顔睡莲示意给她布菜的刘妈妈,“快,添一副碗筷给周妈妈,我们一起吃。”
昨晚喝醉了,今天一大早起来,腹中空空,头疼欲裂,十一月的成都天气阴冷,一个火盆难挡寒流。饥寒交迫之下,周妈妈一见到热腾腾的早饭,嘴里立刻湿润起来,又听顔睡莲发话了,便要坐过去吃。
艶儿忙不迭的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埋怨说道:“娘,咱们是来听候九小姐分派活儿的,这活还没干上了呢,怎敢和小姐同桌吃饭?”
“对,对。”周妈妈记起了正事,满脸堆笑道:“昨儿刚回来,小姐就吩咐酒菜接风洗尘,还收拾了比以前更敞亮的院子给我们一家人住下。奴婢一家人都感激小姐的恩德,只是无功不受禄,奴婢内心惶恐,所以今天一早就过来,请小姐分派活计,奴婢一家人拼了性命也要把活干好。”
“这个嘛——。”顔睡莲故作爲难道:“过不了几天就是腊月,铺子田庄都打理好了,就等着忙年。七婶娘去了京城,老宅子里就我一个,早就吩咐下去今天的年要简单的过,所以也没多少活计。”
艶儿忙道:“什么活计都成,奴婢一家子不能等着吃闲饭。”
顔睡莲搅着碗里的赤豆粥,眼里的余光打量着俨然已经成爲奶娘一家主心骨的艶儿,十四岁的少女,白净秀丽,因爲年纪还小,虽努力遮掩,但还是无法掩饰住眼里的不屑和精光,周妈妈两口子都是糊涂人,这个女儿还算上道——可惜,走的是邪道!
“周妈妈伺候过我母亲,后来又奶了我,你们一家赤胆忠心。即使有人说我偏心——。”顔睡莲语调拖长,故作无意的看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瑟缩了身体,幽怨的垂头耸肩。
那种被主人猜忌后的无奈和怨恨诠释的恰到好处,刘妈妈的演技高超啊!
见刘妈妈倒霉,周妈妈不由得挺直了胸膛,艶儿的目光停留在刘妈妈身上那一刻,锋利似刀刃。
刘妈妈打了个哆嗦,暗想:这家子人留不得了!
顔睡莲继续说道:“什么偏心不偏心的,如今我大了,是时候报答奶娘的养恩。”
周妈妈叠声道岂敢岂敢,刘妈妈捏紧了拳头,艶儿紧张而又期待的盯着睡莲。
顔睡莲道:“周妈妈来蜀地也有几个年头了,从今儿起,你就协助刘妈妈管着府里送礼的事情。”
话音一落,周妈妈脸上有狂喜之色:送礼油水多,打赏丰厚,还能到处探消息,还能分刘妈妈的权,小姐这是在抬举她呀!
见周妈妈已经跳下挖好的坑,顔睡莲故作深思又想了一会,说道:“至于艶儿,你是个好的,端茶送水太琐碎,我又舍不得你做綉花做衣服这种针綫上活,这样,你陪我读书,收拾书房伺候笔墨吧。”
这是好活,可是——,艶儿瓜子脸倏然一红,嗫嚅道:“可是,奴婢不太认得字。”
就是知道你不太认得字,才派你做这个活嘛!顔睡莲心中大笑,面上却不显,话语满满是真诚:“这个不打紧,可以慢慢学,其实识百来个字就可以来书房伺候。”
艶儿问道:“那奴婢去那里识字?”
顔睡莲笑着问刘妈妈:“你女儿采菱是人才,比艶儿才小一岁,却已经开始会作诗了?”
刘妈妈惶恐:“几句酸诗,不能登大雅之堂。”
刘妈妈的女儿采菱是打小当做小姐养的,有奶妈嬷嬷,身边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五岁开蒙读书,今天十三岁,出落得机灵娇俏。顔睡莲时常传她来东篱院说话谈笑,觉得此女除了有些桀骜不驯外,真真是妙人儿。
“谁说要她登大雅之堂了,教艶儿识字,做个女先生还是可以的罢?”顔睡莲不容刘妈妈反驳,淡淡道:“从今儿起,艶儿就跟着你女儿采菱读书识字,要她好好教习,别藏私。”
刘妈妈泫然欲泣般应声说是,艶儿连忙磕头称谢。
顔睡莲亲自扶艶儿起来,“至于你父亲,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好,我是不忍心让他奔走办事的。这样吧,他去补账房闲缺,领二等管事的月例银子。”
周妈妈一家磕头拜谢,欢天喜地各自领了差事。
东篱院内,早点已经凉下去了,刘妈妈命小丫头拿下去热了再端上来,顔睡莲摆手说撤了吧,她没有胃口吃。
刘妈妈倒了杯热腾腾的蜂蜜甜枣茶递过去,顔睡莲捧在手心里,那股暖意总也盘旋不到心里去——周妈妈一家的做法太令人心寒了,水痘在这个朝代也是凶险的,体质不好的说不定就去了。
刘妈妈开解道:“九小姐放心,如今他们一家都在奴婢眼皮子底下办事,他们家的小院早就布上了眼綫,不是奴婢吹牛,他们说什么梦话奴婢都能知晓。”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顔睡莲缓缓摇头。
“百密一疏,祸患要从根里铲除。”刘妈妈乘机煽风点火,暗想卧榻之侧,安容他人酣睡?若要全家脱籍,第一步就必须除掉周妈妈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