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顔睡莲翻了几条干净的帕子给顔如玉抆泪,见其哭势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心中暗叫不好!如玉若顶着这幅模样出去,别人还不知怎么编排自己的不是呢——毕竟人家是客人。
顔睡莲搬了镜子朝顔如玉照过去,夸张的说道:“你瞧,都成小哭猫了,眼睛肿成这样,你母亲瞧见了必定会担心的。”
顔如玉瞧见镜子中眼皮红肿的自己,立即止住了泪,惶恐的夺过镜子照着,“哎呀,这可怎么办。”
“我想办法。”顔睡莲抱过竹编凉枕扶着如玉平躺在罗汉床上。顔如玉忙叫道:“可别让丫鬟婆子们进来,我才不要任何人见我哭!”
“知道了,我难道不是人?”顔睡莲挥起大理石镇纸,砸在青花瓷大缸里的冰块上,这大缸就摆在綉房中间,夏天从冰窖取了冰块装进去,成爲纯天然的“空调”。
“横竪你已经见我哭过了,又不会往外说。”顔如玉嘟囔道:“咱们四个经常一起玩的女孩儿,也就你能懂得我的苦处,
说的也是,王素儿父亲在世时,与她母亲伉俪情深,誓不纳妾。
姚知芳的母亲出身将门,是个铁腕人物,姚知府府上没有小妾——据知府夫人说,小妾其实有的,都在京城宅子上呢,嫌麻烦就没带过来。
所以王素儿和姚知芳从未吃过姨娘的苦头,自然很难理解顔如玉和顔睡莲的难处。
顔睡莲用两个帕子裹着碎冰敷在顔如玉红肿的眼皮上,“闭眼,别让水浸进去了。”
呲——!
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顔如玉呲牙咧嘴,脑袋在凉枕上使劲蹭。
“别乱动。”顔睡莲不客气的按住她的脑袋,眼神有些迷离,“母亲刚去那会,我在灵前连哭了三天,嗓子哭哑了,几天不能说话;眼睛哭肿了,也是好几天都睁不开眼。”
顔如玉听住了,乖乖躺着不动,“你也会哭么?记得你刚来成都那会,我欺负你你也没哭,还像个小怪物似的盯着我瞧。”
顔睡莲没有理她,自顾自的说道:“当时七婶娘就是这样用帕子裹着冰块给我敷眼睛的,还说母亲化作了天上的星星——。”
顔如玉:“嘿,都是骗小孩的话,人死灯灭,什么都没有。”
顔睡莲:“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如果她开心了,天上就出太阳;如果她伤心了,就是阴雨天,如果——。”
顔如玉:“哈哈,如果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那就是她悲喜交加?”
顔睡莲:“如果你再不闭嘴,我就不给你敷冰了。”
顔如玉:“……”
找个倾听者咋就这么难呢?顔睡莲继续说道:“有时候,听一个人说话,不要太在意话的内容,重要的是说话的人是什么心思。七婶娘哄我,但从眼神到敷眼睛的动作透露出来的都是关心。”
“当时有个女人抱着我挖心掏肺的哭,好像整个顔府都没有比她更伤心的人,你猜,她是谁?”
顔如玉:“你外祖母?”
“我外祖母早就去世了。”顔睡莲讥讽一笑,“是莫姨娘。”
顔如玉咬牙切齿道:“猫哭耗子假慈悲!果然姨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顔睡莲换了冰块,往顔如玉眼皮上重重一按:“所以,你那天说莫姨娘的弟弟是我舅舅什么的混帐话,是拿着刀子往我心里戳呢,换成是你,你会如何?”
“嗷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我再也不会胡说啦。”顔如玉不敢大叫,怕丫鬟婆子们闯进来,只得连连求饶。
顔睡莲借着敷冰的机会对顔如玉施以“小惩“,仍凭融化的冰水流到其颈脖里,激起一阵阵的鶏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