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摇头笑笑,没想到狂傲不羁的东方朔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司马长卿官几何?”谢琅问。
东方朔更是难以相信,“你拿司马相如同我比?”
“他不如你?”谢琅故意问。
东方朔果然中计,脱口而出,“我不如他。”
“他已到知天命的年纪,比你虚长近二十岁,你还有二十年可追上他。”谢琅看着他的眼睛问,“二十年都追不上?东方朔,你就老老实实当一个郎官吧。”
东方朔长叹一口气,“三公子的话总是让在下无言以对。”
“我同你说的是实话。二十年,不说潜心做学问,当一个匠人,做陶或做木器,也能得到陛下青睐。”谢琅道。
东方朔点头,“道理我懂。可是太难。”
“陛下不难吗?自从大军越过长城,就没睡踏实过。卫夫人有喜,上林苑大丰收,陛下的眉头才散开。这话是你说的。”
东方朔又不禁挠头,“可是二十年啊。”
“做什么都没有捷径。我认为做文章对文人来说,比百姓种地简单多了。”
东方朔:“百姓擅种地。”
“百姓靠天吃饭。种下去不一定有收获。”谢琅道,“辛辛苦苦一整年,一场蝗灾回到从前。你们的文章不会飞。即便丢了,都在你脑海里,你还能再默写出来。”
东方朔嘴巴动了动,再一次哑口无言。
“先生奉行及时行乐,让先生潜心做文章着实有些强人所难。”谢琅道,“但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小七疑惑不解,“及时行乐就不能做文章?”
“可以。”谢琅道,“你先生暂时还没能把这两者结合好。有些人不喝酒不犯愁就写不出好文章。每每去酒馆逛一圈,或者跟舞者玩一会儿,就能写出令世人震惊的文章。”
东方朔:“世上还有这等人?”
谢琅不想提李白,因为说出来无法解释,可他又见不得东方朔如此不自信,便仔细回想一下李白的《将进酒》,“先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句如何?”
“这不就是句大实话?”东方朔问。
谢琅噎住,大实话,大实话……谢琅咽口口水,“这是类似於乐府的诗。后面还有几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接下来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最后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些连在一起,先生读一遍。”
东方朔默读一遍,惊讶道,“这是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
“先生猜出是哪一篇了没?”谢琅不知道是不是,便把问题抛给他。
东方朔又默唱一遍,“后面还有吧?”
“是的,但我不记得了。”谢琅道,“只知道是《将进酒》。这种对先生来说简单吧?”
东方朔噎了一下,简单个鬼。
“其实是三公子写的吧?”东方朔试探道。
谢琅笑道:“我有这等本领,还要你教小七啊。我又不是忙的团团转。”
“我三爷闲的抠脚。”小七道。
谢琅猛然转向他,“我揍你!”
“不是我,是孟达爷爷说的。”小七立刻把刘彻卖了,“孟达爷爷还要我给你找点事做。”
谢琅:“别理他。”
“他是陛下。”东方朔小声提醒道。
谢琅轻笑一声,“我又不欠陛下什么,也不指望陛下发俸禄,理他作甚?”
东方朔再次无言以对,“三公子,你做饭吧。”再说下去他都无地自容了。
谢琅拿起刀,把面片切成条。
东方朔却又忍不住问,“你不怕陛下命人把你关起来?”
“听说主父偃那人睚眦必报,比你还贪,弹劾他的不少,陛下罚他了没?”谢琅反问。
东方朔摇头,想也没想就说,“陛下还要用主父偃——”猛然停下。陛下对有用的臣子很是宽容,“在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啊?”小七不明白。
谢琅反问:“村里讨厌我的多不多?”小七点头,“但是没人敢在我面前说,小七知不知道为什么?”
“担心三爷不管他们啊。”这个道理小七懂。
谢琅:“我对他们来说很有用是不是?我有用,他们想杀我,都不得不忍着。”
“那等三爷没用了,他们会不会骂三爷?”小七很是担忧的问。
谢琅摇了摇头,“我有你孟达爷爷。小七要记住,得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只有一点本事,随时会被人代替,而且还没有靠山。我正好都有,所以我不怕村里人。”
小七摇了摇头,“我没听懂,三爷。”
“那你先记住。”谢琅瞥一眼东方朔,“朝中可替代你的人太多。”
东方朔点头,长叹一口气,“是呀。”
“陛下把你当成一名俳优,做到无人能敌,也能安稳到老。”谢琅道,“后人也会记住你。”
东方朔皱眉,“俳优?”
“被人记住的可不止是王侯将相。再说王侯将相做不到极致,也会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谢琅心想,卫青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领兵十年而已,就让人传颂两千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