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响起,范秉手中一手握着银针,一手指着旁边一脸盆的银针,阴惨惨地笑:“你再叫我二百五,信不信我把这些都插回你身上?”
“哎哟喂你个欺师灭祖的小王八蛋!就这么对你师父吗!”被无视者甲,也就是范秉在影阁的师父,影卫十二大呼小叫着。
原来之前范秉去买菜,刚好遇上了奉命来找他回影阁去当影主的十二,范秉一听自然要逃,十二就追,一直到逍遥茶社。书生与范轻波第一时间认出了范秉奴性十足的飞扑姿势,于是飞刀与万针齐发自然招呼到了追赶而至的十二身上。
眼下一个时辰过去,十二身上的针也就拔了一半不到,真可怜。最可怜的是他还摊上了这么个重主轻师的徒弟。范秉终于耐不住,扔下拔银针用的镊子,飞扑向范轻波。
“主人!你生我的气没关系,你打我駡我都好,就是不要不理我啊!”
哭得太惨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主要是不卫生。书生忍不住爲他说话了,“娘子你别生守恒的气了,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守恒早就痛改前非自废武功了。”
范轻波一下子推开书生,横眉道:“差点忘了你也是同谋。难怪我说前段时间你们天天眉来眼去的,果然私相授受了,就瞒着我一个!你也边儿上呆着去!”
书生心虚地闭嘴了,耷拉着耳朵垂着手坐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她。
范秉见状,心想这姓书的可贼了,偏偏主人吃他那套,连忙有样学样。
“卖什么萌?正经的不学专学这歪门邪道!不许再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了,闭眼思过!”
十二看着眼前这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仿佛训练家犬般的情形,眼睛都快瞪裂了。那个什么天下第二银书生自甘堕落就算了,他影阁出来的精英,未来的影主人选,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居然对一个小小女子俯首称臣,这口气不能忍啊!
“二百——二五零!你堂堂男儿,如此卑躬屈膝成何体统?于其受这个女人侮辱,还不如跟师父回去当影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
“影你妹啊!我范轻波的人你也敢抢?想再尝一次万针齐发吗?”
一听范轻波那句“我的人”,范秉顿时热泪盈眶,嚎啕大哭:“我范秉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死人啊!谁都抢不走的,我发誓!呜呜呜呜,主人还要我我就开心了……”
“你——”
十二刚想说什么,书生突然皱着眉开口了,“娘子,威胁人是不对的,尤其这位兄台还有伤在身,恃强淩弱更是不对中的不对。”
十二呆了一下,随即大笑,“银书生不愧是仁德之人。”
书生转过头看着他,微笑摆手,谦逊道:“兄台过奖了。不过我娘子有一点倒是说得不错,守恒是我们家的人,你强要他去什么什么阁,这是诱拐少年逼良爲娼,有罪的。兄台你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十二嘴角不断抽搐,面部变得扭曲起来,“我收回上一句话。”
范秉泪眼朦胧地看着书生,心中默默给他递上一张感激的好人卡,暗自想着以后少在他的汤饭里吐一口口水好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黄昏已至。十二身上的银针终于都清干净了,不过因爲之前被插中某些穴道,现在还没缓过来,所以暂时还不能动弹。
“该怎么处置他好呢。”范轻波摸着下巴,“放着挺占位置的,扔出去吧。”
“慢着慢着!我有用处的,别扔别扔!”开什么玩笑,拐二百五回去当影主的任务还未完成怎么能这么被丢下!
“哦?什么用处?”
“一里开外,有一拨人马正往我们这个方向来,来者个个身怀武功。”十二胸有成竹道。
范轻波望了一眼范秉:他说的话能信?
范秉眨了一下眼:能,他耳力是影卫中最好的。
“很好!”
正在十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见范轻波与范秉书生交换了个眼神——
“啊啊啊啊啊你们不能这么做!”他被丢出马车了!他们居然趁他周身不能动弹之时抛下他!简直比影阁里的人还要丧心病狂没人性啊!这尼玛银书生不是仁德天下第一吗!
他悲愤地抬头,只见车门被拉开,车中三人探出头来,望着他。
范秉:“师父你放心,一里开外那些人到的时候你应该就能动弹了。”
范轻波:“好好殿后拦住他们,我们以你爲豪,加油!”
书生:“兄台大义,书某佩服。”
大义你妹佩服你妹啊!!!老子是被你们丢出来的!!!不是自己出来的好不好!!!
十二满腔咆哮就这么被马车呼啸而去扬起的灰尘噎了回去,他无力地瘫在地上,眼神沧桑地看着天空。看着看着,突然笑了。有趣,这家人真有趣,他似乎明白他徒弟爲什么非要跟着他们了。唔,书生范轻波是吧?让他觉得有趣了,可就没那么容易甩掉他了,哼哼。
远去的马车中,书生打了个寒噤,“娘子,我们这样丢下人家会不会——”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相公,你知不知道爲什么我会愿意离开京城?”
书生一下子将十二抛诸脑后,“爲什么?”
范轻波抿嘴一笑,偎到他怀里,轻声说:“因爲我相信你。”
因爲相信,所以拥有了勇气。家的意义不在于一个房子或一个什么地方,而在于人。书生与范秉是她最重要的家人,有他们在的地方,何处不爲家?
以前以爲范秉只是个弱质少年,怕书生要保护他们两个人负担太大,所以留在京城有美人哥哥他们照应自然最好。现在知道了范秉这家伙原来武功也高到不行,她手上这个链子也是凶残到不行,那还怕什么?
其实她幷不怎么生范秉的气,只是看他害怕的样子乖巧多了,犯病次数也锐减,于是就随他认爲她生气了。至于抱她在怀,一脸狂喜激动不知如何自处的这位……
她可是很期待他对她的告白的反应哦。
“娘子……你,你……爲夫终于相信你是真的接受爲夫了!”
这个笨蛋,论武功无人能敌,论思维,天下最二,论学问,状元之才,爲什么这么不自信?范轻波心里駡着,脸上却笑得越发甜蜜,见书生涨红着脸,欲言又止,连忙用眼神鼓励他。大胆地说出来,你娘子我最爱听甜言蜜语了!快来~!
书生得到鼓励,深吸一口气,终于说了出来:“那么……娘子愿意梳妇人髻了吗?”
……靠!就不该对这二货抱有任何期待!范轻波翻身枕到他腿上,黑着脸闭上眼,“我困了,睡觉。”
“娘子你还没回答爲夫呢,娘子先别睡,回答下嘛,娘子……娘子?”
“好吵。”
“娘子,爲夫很会梳头的,你试试嘛,试试指不定就喜欢了呢?”
“吵死了,你以爲换发型跟换体位是一回事么。”
“娘子你——又、又胡说八道了!爲夫,才、才没有……”
“犯病,点他哑穴。”
“得~令!”
笃笃的马蹄声远去,人声渐渐听不到了,马车悄悄消失在夕阳中。
听说后来,虽然有各路人马搜寻他们,却一再扑空,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有人说他们在天山占山爲王劫富济贫,有人说他们在边陲小镇开了个卧虎藏龙的龙门客栈。各种各样的传说层出不穷,真相爲何,谁知道呢?谁又在乎呢?好事者只要有八卦便可,他们的朋友只要知道他们安好便可。
而他们自己,没准还拿这些故事哄小孩儿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