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听到前一句,他还有些欣慰,听到后一句,他的脸色也青了。

话要从书生考中状元那年说起。

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一年他实现了作爲一个读书人的终极目标。谁知在陛下赐宴时竟遇上鬼谷的艶鬼,她僞装成花娘要暗杀他,结果被他挑断手筋脚筋废了武功。本来还没什么,但她居然因爲打斗过程中他的银笔不小心划花了她的脸而自杀。缠上命案,他不得不离开京城。

重出江湖后才发现江湖中人都认爲是艶鬼要强上他,却被他秒杀。至于艶鬼强上她的原因……江湖中莫名有了一个传言:银书生身怀异能,女子与之双修便能容顔常驻功力大增。

然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各色女人对他自荐枕席,自荐枕席不成就暗施手段。幸而他早让大长老白无非磨练出一身金刚不坏之躯,得以保全贞操。从此也传出不近女色的名声。

不过马有失蹄。他二十岁那年,爲捉拿采花贼追到苗疆,不慎中了合欢蛊,被迫与一个苗女有了夫妻之实。合欢之后,苗女发现自己功力幷未见长,大駡中原人坑爹,扔下解药扬长而去……

“你们合欢的时候,她没亲你?”范轻波还在纠结这个,脸上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在意。

书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会儿已经只剩下木然了。“苗疆那边女子作风大胆,却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可以跟任何男人交欢,却只能跟心爱的男人亲吻。”

范轻波勉强满意地点头,又想起一事,“你怎么没嚷着要对她负责?”她只是给他上上药,就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了,那苗女都跟他上床了,他怎么会没反应?

书生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她说不用负责。”

范轻波挑眉,“我记得我也说不用负责。”干嘛,看她手无缚鶏之力又没有蛊毒傍身好欺负啊?

“那不同的。”书生突然抬头,直直地望着她。那个苗女说不用负责,他心中虽有愧意却是如释重负,而她说不用负责,他的心里却闷得发狂,像压着什么。以前他不知这是爲何,只一味以礼教爲借口强说要负责,如今他却明白,那只因爲他心中有了她。

看着他陡然深沉炙热的眼神,范轻波脸上莫名的发烫。心里一跳,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不敢深究,下意识干笑两声打哈哈道:“你说不同就不同吧。”

然后拙劣地别开头,装作忙碌地站起来,查看了下四周,确定没有落下的东西。

忙了好一阵,再回头时,他神情如常,托着腮等她,见她回头便冲她毫无心机地笑。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刚刚她果然是错觉吧?啧啧,跟他合欢后会容顔常驻功力大增么?会被传染呆性才对吧?

她终于恢复开朗笑了笑,“哎,呆子,我们下山吧。”

说着就往外走,没走几步却被拉住,“娘子,你就这样下山?”

听他语气中的不赞同,她眯了眯眼,虚心问:“难不成还要带点土特産?”

书生指了指她的头,她还是不得其法,于是他干脆直接从布包中摸出一把桃木梳。

她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他盯着她头上随意扎成一束的柔亮乌发,双眼晶亮,一脸觊觎,“娘子,你已嫁爲人妇,不宜再梳少女,呃,”她那更像少男发式,“不宜作此装扮,应梳妇人髻。”

范轻波脑中顿时浮现各种奇形怪状看着就令人倍感鸭梨的发髻模样,心中一凛,连忙护住自己头发:“不要,我不会!”天哪,她怎么忘了嫁人后要梳发髻这么恐怖的事!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不打紧,爲夫略懂一二。”书生表示自己很万能,完全可以效劳。

“不行,子曾经曰过,君子不爲娘们梳头,你切不可爲了我犯此大忌!”范轻波连连后退。

“娘子真爱说笑,且不说子没有这样曰过,古亦有画眉之佳话,如今爲夫爲爱妻梳发又有何妨?”书生举着梳子,步步紧逼。

“谁说子没有曰过?”范轻波正色道。

书生见她言之凿凿,以爲确有其事,不由顿住脚步,回忆看过的经书。奈何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惭愧问道:“不知是哪位子?”

范轻波先是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扫了他一圈,见他更加惭愧了,才一本正经道:“正是你大清早到现在口口声声三句不离的那个子。”

书生楞住,自己大清早口口声声三句不离的……“娘子!”

范轻波跳起来亲了一口他气恼得快要冒火的脸,“答对有奖!”然后抱着肚子大笑着跑开。

书生看着她笑得站不稳,跌跌撞撞往前跑的背影,又是担心,怕她摔着,又是无奈。无论是面对江湖豪杰、士林大儒还是这山中的道门真人,他都是辩才无碍从来立于不败之地,独独对她,他从未赢过,却也从未心生半丝不甘。

看了看手中桃木梳,摇摇头将其收入包中。唔,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啊……他的眼神又变得闪亮无比,掸了掸衣袍,拾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