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数对清风想念他 ...
入夏了,京城热得发瘟,人人都穿上了夏衫。
现任的这位大同帝登基以来搞过一次改革,打着发展节约型帝国的旗号,借鉴边陲小国的服饰,发明了中袖中长袖裙衫。在夏衫布料减少的同时,皇朝女性的夏日中暑率也大大减低了。
可想而知,此举自然引起了一帮卫道士的大肆讨伐。
奈何他们生不逢时,遇上的这个是对生前身后名都不甚在意的帝王。加上就算是卫道士,他们家也总有不想中暑的女人,例如老婆,例如老母。于是乎,在一片捶胸顿足哀叹人心不古长歌当哭追忆前任贤君声中,皇朝女性迈出了解放的第一步。
而就在这样满街合法清凉着装的大环境下,却有两个人仍是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一是常年缩肩驼背笼着袖子的户部尚书解东风,这个,京城百姓早就见惯不怪了。另外一个却是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素有“轻薄女”之称的欢喜天女掌柜,范轻波。
“范掌柜。”
一道腼腆羞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范轻波恹恹地抬头,见又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心里駡了一声爹,脸上还是漾出惯常的笑,“这位小公子要点什么?”
少年似乎看她看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红着脸羞答答地递过来一张纸条。
范轻波看了一眼纸条,机械地从柜台后面抽出几本书递出去。少年付银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顿时面红耳赤,眼神中欲语还休,欲语还休……最后掩面羞不可抑地跑了出去。
范轻波木然地收回视綫,熟练地翻过纸条,果然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今夜亥时三刻,护城河上悠然画舫,不见不散。”
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随手将它放到旁边一叠纸条上。
周子策与徐小姐的婚讯传出,与此同时一起传出的还有那日在十里香酒楼的那场“火拼”。于是尽人皆知她与周子策彻底决裂,于是城中少年纷纷认定她恢复单身,于是久违了的“求合体求调/教”小纸条重现江湖。
这几天重开欢喜天,发现客流基本上都被对面的红袖招截走了。最常光临的大概只剩下对街成衣店的老板娘了,来探听各种八卦内幕的。不过她没从范轻波口中套到话,倒是范轻波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传闻。
比如她跟周子策崩了之后勾搭上了一个有巫术的男人。
再比如她有了巫术的滋润之后,床上功夫更加销魂了。
开店第一天就这样在赶苍蝇打盹儿听八卦中度过。第二天倒是有几个老主顾出现,谁知他们一只腿刚迈进来就被对面女掌柜的半解罗裳给吸引过去了。
红袖招的女掌柜大家幷不陌生,就是前几日范轻波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灩灩姑娘。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欢喜天看似又热闹了起来,青春少年往来不断。
之所以说看似,是因爲这些青春少年显然是收到了风声,来找她求合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群少年先前很是忌讳周子策,这会儿却一点没把传说中她那个有巫术的未婚夫放在眼中。只一个早上的时间,邀请过夜的纸条便堆了一叠。
她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四年来一直是城中少男票选最想共度成人礼的女人?
话说回那个“有巫术的未婚夫”啊……那日见了她不人不鬼的模样,他难以置信大惊失色的模样太过震撼,以至于后来他又说了些,她也没听清,只记得他步履蹒跚落荒而逃的背影。
之后一直到现在,再不见踪影。
若不是有学生们三不五时来问夫子下落,她几乎要以爲此前的种种纯属虚构,她家对面仍是空置,从未搬来过什么人。
心中不是不失望的。
虽然口中总是说不喜欢不稀罕不嫁人,到底还是女人,内心深处总抱着一个美好的想望。也许有那么一个人能不在意皮相,不理会流言,不管不顾不问缘由,只守着她。
如此看来,倒只有犯病符合这个条件。可惜他总有一天要长大,要娶媳妇儿,再相依爲命也不过数年。他现在看起来是粘她粘得要命,待哪日动了情就说不准了,“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总归说得不错。
即便到时候他还粘着她,她也是要赶他们两口子出门的。婆媳矛盾什么的,最讨厌了。
范轻波趴在柜台上,不知不觉已经想到数年后自己形影相吊晚景凄凉的模样,不由悲从中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又有脚步声响起,她心中烦闷,头也不抬道:“本掌柜卖书不卖肉更不负责免费教导房中术,十六岁以下含十六岁少男止步,虽是十六岁以上却仍未破身的处男也止步,谢谢。”
“原来你都是这样赶客人的。”
阴森森,冷冰冰……范轻波脊背一凉,刚抬头就见一道身影从内间向她扑来,猝不及防脖子就被掐住了,“这都多少天入不敷出了你这个掌柜的怎么当的你知道我这几天对账的时候心有多痛吗我要钱钱钱钱钱!”
“唔,咳咳!大人你冷静点……”眼尖瞧到解东风身后的人,双眼一亮,“丰先生救命!”
丰言摇着羽扇,慢悠悠走了进来,“大人,您掐死了她再让我当掌柜的话,这工钱得涨。”
解东风闻言立刻松手,转而捏了捏她的脸,亲昵地笑道:“好小范,收拾收拾,开会了。”又回头吩咐,“关门关门,看着对面那什么红袖招绿帽戴的就心烦。咦,金画师呢?”
范轻波从他手中救出自己的脸,探出头问:“死淫/虫也来了?”
丰言抬了抬眉,“去对面跟老相好叙旧了。”
解东风嘴角一抽,眯起眼,“去,把他叫回来,不回的话老子就关门放公冶白了!”
范轻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金画师仗着自家一张俊美的面孔一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一身风流销魂的功夫,素来在红粉场中是所向披靡,却屡次不敌同爲男人的公冶白美色,最终还落得被解东风骗着稀里糊涂签了卖身契爲欢喜天作画。是以他将公冶白视爲最大的克星,将此事视爲平生最大的污点。
果然不多会儿,丰言就领着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