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氏扫了眼被康氏吓得此时依旧神不附体的宁氏,轻声问:「莫不是玉夫人看上了我们家魁星?」
玉夫人笑容勉强地说:「金夫人想多了,只是听说你们家老夫人对我们家十分不喜,所以就来问问。」
「玉夫人有话只说管就是,若是怕我们老夫人不答应,放心,我替你美言几句。」冷氏堆笑道。
玉夫人忙道:「是我家的小子糊涂,他好端端的去贩马,谁知道就遇上了也出关的你们家的六丫头。哎,我家那小子是实诚人,说是怕你们家六丫头名声有碍,所以要……」叹息连连,言下之意,就是谁叫金折桂出关的呢。
冷氏猜到玉夫人没说实话,就道:「既然是他们小儿女有了意思,就该成全他们。」心一跳,蓦地想,金折桂要进来了,甭管康氏生的是男是女,这玉家都没那孩子的余地了,毕竟金折桂就算不说,金老夫人那争强好胜的性子,也会叫玉破禅回玉家当家。
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冷氏先怕金悟禅跟康氏的事东窗事发,此时又怕自己「孙子」身为长孙长子,没得到长孙长子该有的家产。
「……我们老八只是厚道,他是顺着你们家六丫头的意思办的事。」玉夫人暗示冷氏这事是金折桂先起的头。
冷氏会意地一笑,心想沈氏、金折桂母女两个都是一个样,看她们母女两个在金家里头怎么抬得起头。
玉夫人心知冷氏跟金家大房不对付,见自己把金折桂勾引玉破禅的话透露给了冷氏,就想礼尚往来地知道康氏拿着什么事要胁的冷氏,又低声问:「萱儿的娘,当真没做什么糊涂事?莫不是,她又叫老大写信送去了?你们放心,她不敢胡来。」
甯氏看玉夫人信誓旦旦,心里冷笑不已,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定金朝梧心里怎么惦记着康氏那狐狸精呢。
「萱儿的娘都有身子了,还能做什么?」冷氏打着哈哈。
玉夫人看冷氏嘴严实得很,心想最初要不是他们家金擎桂勾引玉悟禅,也就没眼下这么多糟心事,走到堂前,就听金折桂在跟人说塞外风光,心想这丫头还有胆子向外显摆。
「玉伯母、婶子、嫂子回来了,玉大嫂子没事吧?」金折桂问。
宁氏吭了一声,「没事。」
玉夫人坐定后,瞅了眼金折桂腰上的荷包,想起玉妙彤说金折桂不会针线,就先问其他女孩,指着一个红衣圆脸的女孩,就说:「这个晴丫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跟你们家大嫂子往日里一样。」又拿过一个蓝衣少女的香囊,说:「好孩子,这香囊好的很,是你的针线吗?送给我了吧。」
少女们往日里就常来玉家,况且又因玉家那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对玉家颇有些向往,於是个个乖巧伶俐地谦虚两句。
玉夫人见在座的诸位个个都能把金折桂比下去,心中大快,笑道:「金丫头的针线真好,瞧这荷包上的海棠新鲜的。」
冷氏心知那不是金折桂做的,就呷着茶水,冷眼旁观,心想金老夫人瞒的真严实,如今才叫她知道金折桂走了沈氏的老路。
「这不是我的针线,是范神仙的师妹的师侄的针线。玉伯母,你瞧瞧,上头的露水就好似要滴下来一样。」金折桂摘下腰上荷包送给玉夫人看,早知道玉夫人要给她下马威,於是来的时候她就准备好了。
这荷包是玉入禅最拿得出手的一样东西,旁人不知道范康的师妹的师侄是谁,玉夫人可是知道的,这几日里玉入禅可没少拿着塞外的事跟她说,於是拿着儿子的针线,玉夫人一颗心在不住地滴血。
「金丫头没自己的针线吗?」玉夫人甯死也不会叫人知道玉入禅会做针线活,君子远庖厨,女红比庖厨更丢人,「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母亲样样皆通,是我们年轻那会子的典范,金丫头应当会更青出於蓝吧。」
冷氏窃喜不已,心知玉夫人在暗讽金折桂不懂规矩。
「回玉伯母,我的针线不好,不过,我有范神仙的师妹的师侄给我做针线呢。说起那位师侄,那才是青出於蓝,想来那师侄的母亲应当比我母亲厉害百倍,不然那师侄半路出家做女红,怎地做的比旁人都好呢?」金折桂原是打定主意逆来顺受一回,然后回头跟玉破禅哭诉,此时听玉夫人说到沈氏头上了,就寸步不让地驳回去。
「怎么做女红还有半路出家这一说,谁家不是一早就教的?」冷氏觉得除了金折桂这一号,其他人家的女儿家,谁不是打小就开始做女红这正经事。
「二婶子说的对,所以那师侄才叫厉害。说起来也巧了,那师侄也姓玉,金玉的玉。」金折桂笑盈盈地道。
冷氏只当姓玉的是玉妙彤,心想玉夫人当真糊涂,要捏在属相相冲的事,偏又忘了其他人;要嘲讽金折桂不会针线,又忘了他们家女儿也不会。
玉夫人才在康氏那边「受气」,又听金折桂处处拿玉入禅做针线的事压制她,心里气急,又故意不解地问:「说起来,金丫头的爹娘当真心宽,竟然叫金丫头一个女孩子家出关。」
「玉伯母,金妹妹出关了才好,不然她怎么照看玉姐姐?」方才被玉夫人称赞过琴棋书画的女孩儿道。
「是呀,风雪夜,多少男儿都没胆量出去,金将军肯叫金妹妹去,可见金将军是个大仁大义的好人,真正的舍己为人。」穿着蓝衣的少女附和。
「正是,听说妙彤姐姐机灵得很,不过几个月,就学会了鲜卑话,而且,爱民如子,还去教导那些未开化的鲜卑人用咱们中原的器皿,教导她们织布绣花。」
女孩们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里大有钦佩玉妙彤的意思。
玉夫人几次张嘴,就见金折桂抢在她前头说话,原本她的意思是叫众人一起鄙夷金折桂没有一丝女儿家的规矩礼数,谁知金折桂嘴快,三言两语下去,那些或烂漫或稳重的少女,就跟着金折桂一起称赞起玉妙彤来。
原来玉妙彤只是幌子,此时瞧着倒真是像一群人想念玉妙彤才聚在一处。
玉夫人心里憋着火气,冷氏冷眼旁观,暗叹玉夫人要是叫金折桂进门,这婆婆的威风,是铁定抖不起来了。
「夫人,八少爷叫人捎话给你。」一个丫鬟悄无声息地走到玉夫人跟前,在她耳边道:「八少爷说,老夫人叫人捎信告诉他,说你为难金姑娘了。」
玉夫人手上的青筋跳起,心想玉破禅叫人捎话来的意思,是叫她不为难金折桂?做梦!她定要叫金折桂知难而退才行,「金丫头,妙彤做了柔然王妃,抛头露面也是因为柔然的民风如此。你在那边,可不能这么着,毕竟你可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不知你在塞外,每日都做什么?」玉夫人不信金折桂告诉众人她在塞外跟男人们混在一起后,这些女孩们还乐意再听她说话。
「回玉伯母,那边没有大门二门,我就关起房门,看那师侄做针线。」金折桂笑道,看玉夫人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心想她好心夸奖她女儿,她不听,非得要逼着她说出他儿子的丑事来,「玉伯母,是不是想叫我再说说玉姐姐的事了?」
「……说吧,我怪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