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为母则强
十一月寒风中,冷氏、金朝桐母子二人顾不得嫌冷地用外头水缸里水洗去脸上、脖子上绿豆面,洗掉了一层,依旧觉得脸上脖子上疼得厉害,手一摸,就摸到还有一层黏皮上难以洗掉。
虞之洲、玉破禅先带人拆了刑架,然后从后门走了。
等他们走后,金折桂才叫胭脂、玉铛开前门。
前门一开,金将溪就带着人站门外,几人走进来,眼瞅着二房母子一起洗脸洗脖子,没了一层脂粉,冷氏红肿眼睛、松弛肌肤、因生育长出来斑点全露了出来,金朝桐因为直接挨打兼挂心自己某处还能不能用,脸上精神恍惚。
「这是怎么了?」金将溪沉声问。
「父亲——」金朝桐瞧见金将溪就要扑过去,奈何跑了两步,扯到某处,痛呼一声,又滚到地上。
「魁星,这是……」金将溪又将头转向金折桂。
金折桂笑道:「二叔,二婶、二哥逗你玩呢。」
这算什么答案?金将溪方才是为了抢先问冷氏、金朝桐话,才亲自来找他们,此时看他们母子二人狼狈不堪,早先还仿佛梁松家里金折桂如今出现这边,蹙眉道:「那你怎会这边?」
「二叔问二婶吧,真冷,我先回去了。」金折桂伸手搓了搓手臂,警告地看冷氏一眼,便慢吞吞地向外挪去。
冷氏听金折桂脚步声远了,一边伸手去抓脖子上绿豆面,一边求金将溪:「老爷,给朝桐请个大夫。」
「母亲……我没事……」金朝桐忍着疼拉住冷氏裙摆,伤那么个地方,他哪有脸请大夫看,万一大夫说他不中用了……他情愿死,也不叫天下人笑话。
「朝桐……」冷氏欲哭无泪,听金将溪不耐烦地哼一声,忙抬头说:「老爷,我们没事。」
「那个谷雨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将溪问,叫人去院子里四处看看,下人们四处看了,见屋子里只剩下一摊绿豆面,旁什么都没有。金将溪听了,一头雾水地说:「走,随我去见母亲。」
金朝桐走了两步,又跌倒地上,金将溪皱眉道:「先扶二夫人、二少爷回房换衣裳去。」皱着眉头,亲自向屋子里走了走,看不出来个什么,便紧跟着冷氏、金朝桐回二房去。
金朝桐回了屋子,想起虞之洲当着冷氏面对他……心里又羞又恨,又觉某处火辣辣疼,强撑着换了衣裳出来,再见冷氏,不禁涨红了脸。
冷氏上前低声问:「我儿,要不要请大夫?」
「不……没事,若叫旁人知道,儿子……」金朝桐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那里就不中用了,神情越发萎靡。
「见了你祖父、祖母……你别说话,全推到我头上。」冷氏想想金折桂话,又看金擎桂、金兰桂双双迎过来,眼珠子红着,眨了眨眼睛,唯恐金折桂丧心病狂,当真对自家姊妹冷酷无情,便打定主意到了金阁老两口子跟前据实说。
金阁老、金老夫人见冷氏、金朝桐如实说了,便道:「花老先生也知道你若认下那孩子,你前程就毁了,是以,这駡名他替你顶了。你如今去梁家跟他赔不是。」「孙儿遵命。」金朝桐跪下,起身走了两步,不禁又跌坐地上,然后捂着某处又跳了起来。
「老二怎么了?」金老夫人早瞧见冷氏、金朝桐不对劲,蹙着眉看他们,一腔怒火也消弭无踪。
「没事,祖母没事。」金朝桐忙笑说。
「既然没事,老二去给花老先生赔不是,冷氏,你就禁足屋子里,没我话不准出门。孩子们都看着呢,尊重一些吧。」金老夫人原本要重重罚金朝桐,可眼瞅着他那么不对劲,又有了恻隐之心,待打发他们母子走,疑惑地看向金阁老,略想了想,想起金将溪说金折桂跟冷氏母子偏院,就叫人去问金折桂早先带走轿夫,听轿夫们怕担上干系一五一十地说了,不禁动了怒。
「魁星太不像话,竟然叫外人教训自家哥哥!」金老夫人素来疼爱金折桂,此时也不免动了怒,虽看着不疼金朝桐,但金朝桐总是她孙子。想起金朝桐方才那痛苦模样,便令人赶紧去赶上金朝桐,把他接回来瞧大夫,又令人将金折桂叫过来。
金阁老也跟金老夫人一般想法,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事,怎能向外张扬?
不一时,金折桂、沈氏母女二人就过来了,金折桂来之后,瞧见金阁老老两口冷着脸不说话,便两只手撑拐杖上也不说话,任由人将门窗紧闭,又将冷氏请来。
再过一会子,去梁松宅子路上就被接回来金朝桐也回来了。
金老夫人一改早先对金朝桐漠不关心模样,立时将他迎进自己房里,催着太医、金阁老去看,等太医走了,便赶紧问金阁老:「老二怎么样了?看他都走不得路了。」
金阁老道:「老二身上一道伤口都没有,老二也说自己没事。」
冷氏低着头,一边欢喜金折桂做下事露馅了,一边又怕日后金朝桐外吃亏,想着金老夫人十分精明,自己且装傻,由着金老夫人去审问金折桂去。
「还不跪下!竟然叫外人来作践你哥哥。就算他有错,也没轮到玉家人动手!」金老夫人素来护短,此时横眉冷目地看向金折桂,不禁有些失望,「你要对付你二婶子,什么法子没有,怎么能使出这手段?」
激将法?就连她都不知道玉破禅、虞之洲到底对金朝桐做了什么。金折桂素来就明白金老夫人再如何疼她,遇上事,终归是家里孙子们摆她前头,不然冷氏哪里还有命活到今天。这就跟史老太君再疼爱王熙凤,贾琏也必定排王熙凤前头一样。因此并不跟金老夫人做口舌之争,故作不解地反问:「祖母,出什么事了?」
金老夫人一噎,不禁握拳,「魁星,我素来疼你,你跟祖母说实话,你对你二哥怎么了?」
「回祖母,我什么都没做。」金折桂平静地说。
金老夫人吸了一口气,眨了下眼睛,失望道:「我素来以为你性子像我,咱们祖孙投契,就连蟾宫我心里也比不上你。如今你有事竟然瞒着祖母。」眼圈一红,就要抹泪。
金折桂陪着哭道:「祖母,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清楚呀?要打要罚,我都随你。」
金阁老无奈地看向对彼此使用苦肉计祖孙两人,叹道:「魁星,你二哥哥身上一个伤疤都没有,他到底是怎么了?」
「……咱们家可真是邪了门了,二哥哥犯错了,不去罚他,反而揪住我问。二婶那边也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难怪我外头还有脸四处说我们家书香门第,回来了跟谁都不敢说。」金折桂陪着金老夫人哽咽抹泪,她原是不肯跟金老夫人抬杠,只是家里越来越不像话,总该有人说几句真心话。
金阁老老脸一白。
金老夫人因只听轿夫说了几句,其他一概不知,也拿不到金折桂把柄,满心里都是无奈,看她哭哭啼啼,不觉心生腻烦,失望地道:「罢了罢了,总归口说无凭。原当咱们祖孙能交心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又狠狠地剜向沈氏:「定是你教唆坏了她,小小年纪,对自家兄长那般狠辣……」
「母亲,儿媳……」
「祖母,等孙女下辈子投胎做男儿,再跟你祖孙交心吧。」金折桂伸手拉了拉沈氏,心知金老夫人又要用沈氏来逼着她低头,安慰沈氏说,「母亲放心,你有蟾宫呢,祖母不敢当真把你怎么样。你瞧二婶婶都好端端。」
「魁星!」金老夫人冷喝一声,「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