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墙壁,专心致志地将拂宴法师的僧袍勾勒完整。木炭条把她的手指染得黢黑,她凝视壁画的双眼却亮得发烫。
这是很喜欢才会有的眼神光。
觉悟旁观了片刻,莫名欣慰。
他年轻时也曾这么仰望着了致生,看着他用木炭笔随手挥就山河云海,那肆意洒脱的模样他至今还能回忆起来。
如今的了了,身量虽然没有了致生高。可笔下的一线一画都仿佛带了他的影子,有超脱她本身的遒劲与飒爽。
了了勾完线,赶紧揉了揉肩膀。
画草线手要稳,否则线条就不够流畅。草稿虽然能改,可既影响效率,又影响成稿性,她一向是能一口气画完就一口气画完,免得老是涂改破坏了底稿的完整性。
画师的画工高低也是由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决定的,按了致生的话来说,这些都属於基本功。一个壁画师若是连基本功也不扎实,那即便天赋再高,也很难成就佳作。
觉悟抚掌,轻拍数下,称赞道:“勾线很稳。”
了了转头看去,见是觉悟,赶紧打招呼:“住持,您怎么来了?”
“我今晚去机场准备回梵音寺,听了无说你吃过饭也要回洛迦山了,时间还充裕,就过来等你一道走。”觉悟说完,见了了干杵着,对她招了招手:“别站着了,赶紧下来吃饭吧。”
了了答应了一声,将散在脚手架上的工具箱稍作整理,便拎着箱子爬下脚手架。
她走近了,觉悟才发现她脸侧和鼻尖,都有抹到炭笔乌黑的痕迹。女孩清透白皙的皮肤上一有点颜色便十分明显,他忍不住笑了笑,无奈摇头。
以前了先生画画时也没这么狼狈啊,顶多那件衬衣穿上两天就从素版变成了涂鸦版而已。
他一笑,了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定是自己又花了脸。了无这几日来送饭,每回看每回笑,就没个看习惯了的时候。不像了拙,既稳重又贴心,不仅给她准备了个小镜子,还带了包湿纸巾方便她抆洗。
她瞥了眼觉悟身后憋笑憋到脸红的了无,轻瞪了他一眼,先去清洗。
等了了再出来时,了无已经先走了,只留下觉悟站在壁画前仔细端详。
她心中的猜测瞬间落定,恐怕一起走只是个幌子,有话要和她说才是真实目的。
了了对觉悟的印象很好,他身居高位,又是大前辈,但从不自持身份就端着架子。即便是对待她这样毫无根基的小辈也是温和礼待,不故意拿捏。与他来往,如沐春风。
世人对高僧的期许或定义,大概就是觉悟这样。
她心中有了数,便等着觉悟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