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的。」他在她的记忆里形同死亡。

「是喔?」林彦律不忘把握时机巴结,「可能是看你太漂亮,所以来跟你搭讪吧。」

宫珀漩暗里翻个白眼。

她最讨厌这个太过明显的拍马屁,不只不会让人愉悦,只会觉得心烦,根本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窍手扫过衣服一回,逛街的兴致在遇到陆北易之前就因身旁的伴不适合而大失,这会更是荡然无存,眼前的衣服再美,也挑不起她取下试穿的冲动,更何况身边这个伴一点也不有趣,聊不上话也无法给予任何建议。

「我想回去了。」她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  ◇  ◇

不顾林彦律的挽留,坚持离开的她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先去附近的书局逛逛。

书籍的味道不知怎地可以让她的心境平和,尤其偌大的空间内,每个人都怕打扰到他人似的轻声细语,静谧的场合更让人放松。

她在书店待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回到家时,已接近晚餐时分,才靠近大门,就听到里头传来笑语声。

有客人?

拿出钥匙开门而入,宫家大门就直对着客厅,里头除了宫爸与宫妈外,果然还有一位客人,坐在背对着大门的两人沙发上,椅背遮掩了他大部分的身形,只能从肩膀以上断定是个男人。

「我回来了。」她将钥匙挂上墙壁的挂勾。

「珀漩!」宫妈一脸兴奋的朝她招手,「快来快来,快看看是谁来了。」

哪个亲朋好友会让宫妈兴奋成这样,好像平白无故在地上捡到一袋钱,还不用还。

沙发上那个人好像存心故意让她「惊喜」,冲冲不转过头来,她带着狐疑上前,当她认出那个人的脸时,整个人像被钉住了似的无法动弹。

宋北易?!

差点又忘,他早改名为陆北易了!

他为什么出现在她家?

想到下午在百货公司的偶遇,现在又忽然出现,难不成他的脑袋被雷打到,?然想起老邻居?

该不会他并不是真的忘了她,而是出意外失了记忆,现在想起来了,所以回来找他们了……算了,这种老梗的剧情,连小说作者都懒得写了!

「嗨。」他抬手,又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好似刚才在百货公司她看见的是鬼,不是本尊。

嗨什么嗨,装什么热络?

大家早已形同陌路,跟陌生人没两样了!

而且这个形同陌路,是他先开始的!

她脸色沉下,对他视若无睹当路人甲,面无表情的对宫妈说,「我先回房间……」

宫妈一脸兴奋的打断她。「我刚问北易能不能动用关系让你进入陆仕,北易说没问题耶。」

「没错啊,珀漩。」宫爸双眼熠熠,「你可以进陆仕工作了。」

「啊?」她傻眼。

她本来就可以进陆仕工作,是她不要的好呗,父母在搅和个什么劲,而且这下变成她欠他一个人情?

「不用。」她一脸酷样的回,「我靠我自己的能力就可以找到工作了,不需要任何『不相关』人士的帮忙。」她特别强调「不相关」二个字。

连瞧都懒得多瞧「负心汉」一眼,转身入房。

「珀漩,你是怎样?北易好久不见,也不坐下来陪人聊聊!」宫妈一脸不解。「这样很没礼貌。」她可不是这样教女儿的。

「我累了,先回房休息。」懒得解释,也不想多说什么,她踏入房,将门关上。

坐上床沿,她叹了一大口气。

不知该不该说是庆幸,要不是因为在面试会场先见过了他,她适才要不是会表现得像嗑了药的恍神,就是激动的先揍他一拳,再抓着他逼问这段时间到底到哪去了!

搞不好她还会失态大哭呢!她苦笑。

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问,她甚至不想去询问他失踪七年的原因,因为答案早就在她心中。

她被抛弃了。

就只是这样而已。

可她还很愚蠢的当真苦苦等了六年,一直到她三十岁了,人生最美好、精华的一段都为他而消耗掉时,她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就算再次乍见到他时,她仍会因他而心绪波动,心脏跳得比连爬二十五层楼梯急促,血液奔流得快高血压、脑中风,她还是很清楚的知道,她再也不会跟这个男人一块儿了。

过去已是过去。

往事无须再提。

就当他早在七年前死了!

叩叩。

有人敲门。

「妈,我睡了。」别想叫她出去应酬那该死的混帐臭男人!「晚饭我不吃了。」想到可能与他共桌,她就毫无食慾。

房门被推开,高瘦的身影出现在房门与门框之间时,宫珀漩头一个跃起的冲动就是冲上前去将他推出房间。

她想了,也行动了,可她这样一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灵巧的闪过,她急忙想收势,却已经来不及,眼看整个人就要撞到对面的墙,鼻子铁定歪了一边时,一只强而有力的健臂霍地扣住窍腰,将她拉回坚实的胸怀。

「你怎么越老越冲钝了,这么简单的恶作剧都会中计?」

他如同老朋友般的熟络,甚至还带着亲昵的语气让她更是火大,一把怨火几乎要烧毁了她一直强忍的自制。

她气恼的挥舞双手,想挣开那讨人厌的手,他强横的将挣扎的双手牢牢箝制。

「我回来了。」他在她耳旁低声道。

◇  ◇  ◇

宋北易回想起他刚搬到宫家隔壁时,对宫珀漩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有好处绝对不会忘了他;恨的是,当需要有个人出去顶罪时,他都是那个可怜虫。

宫珀漩又很爱想一些不是很无聊就是很刺激的游戏,大多的时候都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譬如,他们有次在综艺节目上看到来宾在跳床上跳来跳去似乎很好玩,於是她就召集两个「弟弟」一起把弹簧床当跳床跳。

宫家有三间房间,父母一间,姊弟各一间,这被「牺牲」的床会是谁的呢?当然是唯一的双人床——宫爸宫妈的呀。

她跟宫哲颉都是窄窄的单人床,三个人哪有位子挤,於是宫爸宫妈的床就被他们拿来当跳床,跳跳跳,跳跳跳,三个人跳得不亦乐乎,跳得忘了今夕是何夕,跳得开心大笑,后来也不知是谁最先跳了那一下,总言之,床板的横木裂了,床应声倾斜,然后砰然掉落在地。

完了!

把床跳坏了怎么办?

「老师说,做错事要勇於承认,爸妈会因为小朋友的诚实而原谅。」宫珀漩很难得搬出老师的大道理来。

「那要怎么办?」宫哲颉吓得快哭了。

「我等等就去打电话给妈,告诉她,北易把床跳坏了。」

「咦?」就在宋北易傻愣愣,还不太能将宫珀漩那句话完整消化掉时,她已经去打电话了。

「妈,我珀漩,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但在说之前,我想先跟你说明,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他。」

「什么事,快说!」在工厂上班的宫妈很不耐的回。

「北易把你们的床跳坏了。」

「什么?」宫妈怒吼,「把床跳坏了?」

「北易真的不是故意的。」宫珀漩开始装哭,「都是综艺节目啦,那些明星在床上跳来跳去,北易觉得好玩就跟着跳,所以才把床跳坏的。妈,你原谅他好不好?如果需要惩罚的话,你别打他,叫他洗碗扫地就好。」

宋北易心想,为什么她求情的话却让他越听越生气呢?

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为什么要他去洗碗扫地?

「等我回来再说!」宫妈摔下了话筒。

放下电话的宫珀漩微笑对着怒气勃勃的宋北易道,「你不用担心,我妈超疼你的,她绝对不会打你的。」

没错,宫妈超疼他,不会打他,但她却把这件事告诉了宋早丽,还说是小孩子贪玩,没关系,别责罚他,而且他也很诚实的「自首」了。

诚实就无罪?自首理当减刑,法律上是如此,但这在宋家可是天方夜谭,所以他挨了一顿打。

而宫珀漩不知怎么听到风声,当棍子在他身上抽了数下时,她出现在他家大门口,「哇」的一声冲上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抱住宋早丽的小腿,哭着拜托宋早丽别打他,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年纪最大,明知道不可以在床上跳,却没有阻止北易,才会酿成大错。

这……这不等於又是把罪过统统推到他身上了吗?

「你不要假惺惺了!」被打得浑身痛的宋北易哭着大吼。

「是我的错,我是姊姊却没有管好弟弟,是我的错,哇哇哇……」宫珀漩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往宋早丽的裤子上抹。

她抱着、哭着,在宋早丽未罢手前绝不松手,最后宋早丽只好无奈的放下棍子,叫宋北易去客厅墙壁罚站,直到吃晚饭时才准离开。

而宫珀漩就陪着他一起站。

「我们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绝对不会放你一个人被处罚的。」她抓着他的手,坚定的说。

多么有情有义的宣言啊!

小小的手牵住他的,掌心暖暖,唇边的笑花俨然正吟唱着:「情与义,值千金……」让他完全忘了会挨棍子的主因是因为身边的女孩,要不是她推他入火坑,他根本不会被扁。

五指用力,紧紧抓牢小手,回以「此生绝不辜负姊姊情义」的微笑。

成年之后回想童年时的这些往事,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傻帽,明明对将他利用殆尽的宫珀漩气恼得怒火可烧毁整栋房子,但她只要迸出「重情重义」的一句话,还「有情有义」的陪他一起受罚,他就将她才是罪魁祸首一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他也清楚,宫珀漩会推他出来当炮灰,是因为宫妈对他的喜爱,她成竹在胸,晓得宫妈绝对不会对他动任何私刑,而如果消息传到宋早丽耳中,她又会义无反顾冲过来替他求情,甚至一起受罚——她也很清楚宋早丽不可能惩罚她,有她陪着一起受罚,他的刑罚也会因此提早结束。

这个奸险的女孩!

打小就是这么的奸诈狡猾。

这种革命意识的情感后来逐渐变了质,他对这个「哥儿们」产生了男女之间的情愫,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强到就连宫哲颉对姊姊撒娇,他都会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