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郗前脚进皇子府,后脚金公公就揣着圣旨,笑眯眯进了府门。
听见旨意,赵宜安微讶:「你对小陆做了什么?」
赵郗接下旨意,随口道:「能做什么?没做什么。」
又对金公公说:「要喝茶么?」
一向脾气倨傲的四皇子竟对自己忽然好声好气,金公公浑身一颤,硬着头皮婉拒道:「多谢定王美意。只是奴婢还需回宫禀明陛下。日后若有机会,一定……」
赵郗打断他:「没机会了。自己走出去吧你。」
金公公一怔,闭上嘴,躬身行了礼,要退出花厅。
略回身,就瞧见赵宜安弯着眼睛对他笑:「金公公别生气呀,我叫人给你拿点心。」
金公公哪儿会生气,忙摆手道:「多谢娘娘,娘娘不必费心。」
叫人抱了一个攒盒放到金公公的马车里,又瞧着金公公走出花厅,赵宜安才转身,对着赵郗笑个不停。
「笑什么笑?」赵郗有些闷闷的,又说,「我还跟赵陆提了,明天起,我就去沈家军,以后不能一直陪着你,你可别哭鼻子。」
闻言,赵宜安安静了一阵,又忽歪头道:「哥哥长大了。」
她立在镂空的围屏边,比围屏略略高出一些,脚边金光遍洒,是从綉金纱帘映进来的阳光。
只一眼,赵郗的心就倏然软下来:「都二十四了,早该长大了。」
从前有昭帝,有高皇后,还有太子赵郡,他们从不让赵郗和赵阮负担什么。一夕间顶梁柱都倒了,赵郗才惊觉自己这二十三年,过得是如何舒心痛快。
如今轮到他,也该像那时的父皇母后,还有赵郡一般,尽力护着妹妹。
「我才不会哭呢。」赵宜安摇头晃脑走近,「哥哥天天烦我,还是早些出门去。」
又踮起脚,凑近了赵郗,皱着鼻子道:「或者找个嫂嫂也可以。 」
赵郗后退一步:「混说什么?」
赵宜安慢慢眨眼睛:「真的没有么?」
赵郗便捏住她的鼻尖:「管好你的小陆就行。」
「呜……」赵宜安捂着鼻子朝后躲,「我们可好了。」
语气愤愤,耀武扬威。
赵郗失笑:「好。」
等赵宜安的同心结做好了,赵陆替她补办的生日宴也备好了。
因是家宴,没有外臣,就放在玉禧殿里。
赵郗在军中待了一日赶回来,倚在妹妹房中望她。
赵宜安便侧头问:「哥哥不去更衣么?」
「我很快就好了,哪像你,要捣鼓半日。」
闻言,赵宜安拿绢花扔他:「再给你个说话的机会。」
赵郗扬手接住花,嘿嘿笑道:「锦上添花,锦上添花。」
仔细打量他一番,赵宜安忽一笑:「哥哥黑了。」
赵郗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月,自然黑了许多。他摸着自己的脸:「这叫威猛。跟着我出去,都无人敢看你。」
他笑嘻嘻走到妹妹身后:「怕被威猛的我打一顿。」
「是被你的黑脸吓到了才对。」
赵宜安仰头要去看他,赵郗却压住她的肩:「别动。」
然后抬手,将绢花簪在妹妹的发侧。
「好了。」他轻轻松了口气,「我送你出去。」
金公公与金缕候在偏房,宫里来的车马已备下,只等着赵宜安。
听见赵郗的话,赵宜安笑他:「怎么像要哭了一般?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大婚的时候再哭也不冲。」
赵郗别过脸:「等你大婚我也不会哭。快去罢,我得换身衣裳。误了时辰可不好。」
赵宜安点头,忽然又从梳妆台前起身踮脚,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郗的额头:「乖乖不怕。」
这是她小时候哭闹,高皇后抱着她哄的话。
赵郗被她的动作惹出笑声:「不怕。走罢。」
环佩琳琅,赵宜安弯腰进了软轿,由金公公和金缕陪同,出了凉秋院。
赵郗站着望了一会儿,等人都没了影,他才慢慢转了身。
半月前,朝上忽然传出圣意,封了一位定王,又将修缮完毕的四皇子府改名,赐予其人。
百姓只知道京城多了一位定王,幷不知其身份。朝臣倒是有知道的,但谁敢传出去?
封王之后,又说定王有一位倾国倾城的妹妹,与陛下年龄相当。近日或有大喜。
这会儿倒是无人猜到赵宜安的身份,只以爲她是赵郗哪儿找来的赵氏女儿。
这一日,街市熙攘,花灯满道。
七夕到了。
定王府前列了好几队齐整的羽林军,个个面目严肃,静静等候。
不多时,自定王府里驶出一辆精巧的马车,车前挂着两盏琉璃綉球灯,一左一右,将前路照亮。
沿途的百姓从未见过这样精贵的灯笼,但只敢遥遥一望,等到马车驶近,便早有羽林军前来清道,将人挡开。
马车悄然离去,窃窃私语的声音便乘了上风。
「是定王的妹妹罢?」
「一定是,我看咱们皇帝陛下很快就有喜事了。」
有人感慨:「不知是如何的美貌,让天子堪配。」
「郎才女貌,要你操心这个? 」
天渐暗下来,头顶的花灯一盏盏被点亮。小声议论的人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只观赏着满眼的灯火,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