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主下意识要抬头,却见原先坐着的人已起身,他忙低下头,只瞥见对方快步走过身边,随风微微扬起的衣摆,用金綫綉满了他看不懂的吉纹。
这是打哪儿来的大罗神仙?
京城中住着的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街上巡逻的卫队越发多了起来,出城时也多了好几道盘问的关口。
罗家厢房。
赵宜安侧躺在床上,面朝着墙,不知在做什么。
赵郗从外头推门进来,见妹妹仍在床上,禁不住微微蹙眉:「怎么还不起?出门的时候就喊过你了。」
他将手中的糕点放在床上,又卷起衣袖,去拉妹妹身上的薄被:「不是说想吃荷花酥,哥哥替你买来了。」
哪知床上的人更侧向里,抱着被子不肯松手。
「好好好。」赵郗投降,「想睡就睡罢。我去打水。」
果然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等过了一阵,再无其他动静,确定房里没人了,赵宜安才缓缓侧过身,想要坐起来。
谁知入目就是赵郗放大的一张脸。
见妹妹吓了一大跳,赵郗忍不住笑:「小猪要赖到什么时候?太阳都准备下山了。」
只是笑着笑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赵郗伸出手,在妹妹脸上抹了一把,喃喃道:「哪儿来这么多汗?」吓得么?
而赵宜安紧抿着唇,只不说话。
「吓到了?」赵郗有些紧张,「都是哥哥的错,湖阳别怕了。」
他想替妹妹抆掉额上的汗珠,却发现赵宜安连头发都微微湿了一些。
难道是热的?
但屋子里特地湃了冰,况且现在还早,不该那么热的。
「怎么了?」赵郗捧住妹妹的脸,「别吓哥哥。」
赵宜安幷不看他,低垂着眼,安安静静坐在床上,蹙着眉独自忍耐。
赵郗轻声喊她:「湖阳?」
听到赵郗喊她,赵宜安轻轻动了动,抬起右手摀住眼睛,嘴唇开合,似乎说了句话。
赵郗忙问:「什么?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头疼了?」
「小陆......」
赵郗一怔,赵宜安已抓住了他的手,泪珠一颗一颗往下落: 「去找小陆好不好?」
「宜姐姐还好么?」
闻言,赵郗回过神,对着面前的少年回道:「还好,倒是麻烦你了。」
少年摸摸后脑:「没有没有。」想起厢房中服了药已睡熟的美人,少年微微耳红,「那我、我送大夫回去罢。」
赵郗点头,目送着少年出了院子。
少年姓罗,家中父母皆亡故,只剩一位祖母相依爲命。他有过一位兄长,原先是五皇子府中一名侍卫,当初受了牵连,在屠府时被孙氏所杀。
这是赵郗再三衡量后挑出的人选。
他对少年称自己也曾是五皇子府中服侍的侍卫,因爲调往他处所以侥幸留了一命。但当初共事的兄弟都没了性命,所以他也寻故辞了事,带上妹妹打算回乡。
罗敷年纪小,听到是兄长旧识,哪有不留人的道理?祖母年老昏花,听见小孙子说来了客人,每日只笑呵呵的,什么也不过问。
这条綫埋了几个月,等到接回赵宜安,暂住的小院租约到了期,赵郗便正好脱身,和妹妹住到了罗家。
送完大夫,罗敷小心在外探头:「谢大哥还有事么?」
赵郗拿了药碗出来,关了门,对他摇头:「无事了。」
罗敷便伸手:「我拿罢。 」又道,「午饭快好了,谢大哥去前头用饭罢。」
赵郗於是跟着他去前院。
一时饭毕,罗敷先将祖母扶回房间,出来时见赵郗正要走,忙出声叫住他。
赵郗回头,罗敷便小声问:「谢大哥,宜姐姐不要紧吧?」
听见询问的是妹妹,赵郗下意识蹙眉,过了几息才道:「不要紧,是......」他想了想,道,「是老毛病了。」
罗敷点点头,心中了然:「所以谢大哥才留在京城多时,一定是想替宜姐姐医好罢。」
赵郗颔首,又道: 「只是实在医不好,过几日我便带她回家了,乡下庄子里也闲适些。」
听见赵郗要带人走,虽然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但罗敷还是忍不住道:「京城那么多好大夫,一定可以医好宜姐姐的。」
「我也会,」罗敷小声补充,「我也会替宜姐姐留心的。」
赵郗勉强笑了笑:「多谢。我也该回去了。」
罗敷忙道:「我替宜姐姐留了饭,谢大哥正好一幷带回去罢。」
赵郗便点头。
罗敷见状,又连忙转身去厨房拿食盒。
等回了厢房,赵宜安正闭目熟睡。赵郗方才已替她抆了汗,又重新换了衣裳,倒看不出方才她疼得有多厉害。
放下食盒,赵郗轻手轻脚靠近。
床上的美人呼吸绵长,双手露在外头,白晰窍细的腕上一对柿子红手镯。
赵郗知道妹妹跌了一跤,但她在赵陆身边待了这么久,赵陆竟还没有治好她的伤么?果然--
混账!